到得偏殿,白春讓章清壁在外頭候著,他先行進(jìn)去通傳。
里頭巴顏童正起身盛了一碗湯往賀璋的跟前擱去。
“近日朝務(wù)繁忙,妾身聽說,您這幾日夜間安置的愈發(fā)晚了,今兒妾身特讓膳房燉了羊肉枸杞湯,給您補(bǔ)補(bǔ)腎氣?!?/p>
腎氣...朝務(wù)再忙,用的著腎氣?
這分明就是在暗暗提醒著些什么。
賀璋同巴顏童之間的話本就少的可憐。
這會兒她再說這些個酸話,他心里頭便更燥了。
不過,也只是勉強(qiáng)壓著,無甚言語。
夾了菜往嘴邊送,沒去碰那碗湯。
見賀璋不接話,巴顏童沉不住氣了。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坐直了身子,“如今,正是大費精力的時候,主子爺也很該愛惜愛惜自個兒的身子才是?!?/p>
“后園子的那些個伶人,倌人,也該往府外頭安置了?!?/p>
話音落,‘啪’的一聲,驚的巴顏童循聲望去。
賀璋已擱了筷大刺刺往椅背仰靠而去。
“怎么?如今,爺身邊的女人...”賀璋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巴顏童,沉聲開口,“大福晉你也要管了?”
那雙眸子銳利又冷冽,可巴顏童卻是顧不得怕了。
她直勾勾迎視了上去。
“若是正經(jīng)女子也就罷了!您整日的同這些個女人廝混,傳出去,朝臣們該怎么想?就算您奪了那太子之位,那些個朝臣們可有心服口服的?”
“爺用的著管他們是否心服口服?他們不過是我們賀家的奴才!”
一句話懟的巴顏童再應(yīng)付不來,憋了半天才堪堪又開了口,也顧不得滿屋的侍人們了。
“好!這暫且不說!您總該給妾身個孩子了吧!就連九公主今兒都問了!”
“成親都快一年了,妾身連個孩子都不曾有!”她手一揚(yáng)往外頭指去,“您讓其他皇子的福晉們怎么看妾身!就是上年十月成婚的六皇子的福晉都有了!您...”
“主子爺,人給您叫來了?!?/p>
白春躬著身子立在門口,打斷了巴顏童的話。
巴顏童一下子泄了氣,把臉轉(zhuǎn)向一邊再沒說下去。
賀璋冷聲一笑,“生兒育女對女子來說,乃是一大傷身之事?!?/p>
“這樣傷身的事,大福晉你又何必爭來爭去?自然是交給別的女人來做就好?!?/p>
巴顏童訝異的看著賀璋。
真是想不到,為了不碰她,他竟能拿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既然大福晉說后園子那些個不是正經(jīng)女子,那你覺得,這個又如何?”說罷,他看向白春,“把人叫進(jìn)來?!?/p>
白春應(yīng)聲去了,須臾,章清壁進(jìn)了門,行了個蹲禮。
看著來人是章清壁,并且那張臉還完好無損,巴顏童的腦子直嗡嗡。
登時便想撕了王蕊兒。
“您...您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大福晉不是讓本王趕緊開枝散葉么?”賀璋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望向章清壁,雙眸微瞇,“那就把這章清壁,收為本王的侍妾吧?!?/p>
這實在是賀璋的一時興起。
他本沒有過這么個念頭,可他受不了巴顏童的咄咄逼人,又不好太給她甩臉色。
正逢章清壁來了,這話也就這么順嘴說出來了。
為的是給巴顏童一個下馬威,好叫她把她那副嘴臉趕緊給收起來。
這話說的可真是夠隨便的....章清壁后背一涼,抬眼朝賀璋看去。
他仍在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那眼神讀不出什么情愫,冷漠,狡黠。
不像是在看他侍妾的人選,更像是在看一只勢在必得的獵物。
氣勢太過逼人,章清壁對視不下去了。
咬著唇緩緩把頭低了下去,心里頭開始盤算接下來該如何。
只要能待在這人身邊查明賀麟通敵一事,什么身份她都愿意忍受。
“真是荒唐!”巴顏童騰的站起了身,眉目凌厲抬手直指章清壁,“主子爺怕是糊涂了吧!她...她可是被父皇指婚給太子的女人!”
“您...您要她做您的侍妾!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您讓我父親怎么想!”巴顏童知道賀璋很是重視她的父親。
她的父親和哥哥們是烏布不可多得的將才。
她很清楚,他賀璋之所以肯娶她,其一是順了皇后的意思。
其二,也是為著收攏她的父親和哥哥們?nèi)蘸鬄樗约核谩?/p>
“他們能有什么想法?”賀璋抬眼去看巴顏童,語氣間已顯不耐,“爺?shù)拇蟾x之位已經(jīng)給你了,這還不夠?他們還想要什么?”
他垂眸,抬手摁了摁眉心,“人要知足,太貪心,就離死不遠(yuǎn)了?!?/p>
看著賀璋這般神色,巴顏童知道,若是她再說下去,也是沒什么好果子吃。
更何況,一個低賤侍妾的待遇而已,又不是側(cè)福晉,對她也沒太大的威脅。
索性以退為進(jìn)。
“好,不過,您要收她為侍妾,總得等太子的罪名定下來吧!”
賀璋不抬眼,“那是自然?!?/p>
“那后院那些個伶人呢?”巴顏童步步緊逼。
“時機(jī)一到,本王自會處置,做好你的正宮娘娘便是,管這些個閑淡事!手別伸的太長!”
賀璋的口氣愈發(fā)不尊敬,這飯是徹底吃不下去了。
巴顏童氣沖沖離了桌案,恨恨給賀璋行了禮,往門外走去。
經(jīng)過章清壁身側(cè)的時候住了腳,一雙凌厲鳳眸往她臉上斜去,冷笑一聲。
“章姑娘可真是命格清奇啊,前為太子妃,后為皇子侍妾,伺候兩兄弟,皇商之女好像變繡春樓的花魁了呢!這若傳出去,也不知道人們會如何議論?你父母兄弟的臉又該往哪兒擱?”
這話醋意恨意一涌而出,說的難聽極了。
章清壁轉(zhuǎn)頭看向巴顏童,淡淡一笑,“大福晉說的極是,不過,花魁不花魁的,我又能如何呢?八爺要我,我也只能是順勢而為了?!?/p>
賀璋緩緩睜了眼往門口那道身影上看。
這么一個纖弱的人,說起話來總是溫溫柔柔又氣勢逼人。
他本以為那日在太子府,她一個人對峙那些個大臣已夠伶牙俐齒。
沒想到,在巴顏童的跟前,她也是句句噎人。
他頭一次有些開始理解太子賀麟那日為何拼死都要護(hù)著這個女人了。
因為這個女人,還真是有點意思。
今兒真是邪門,一個接一個的癟連著吃。
這話直往巴顏童的心肝肺上懟了去。
直把她氣紅了眼,想一掌往章清壁的臉上摑去。
可她是個體面人,又當(dāng)著賀璋的面兒。
她從來都很介意讓賀璋看到她潑婦的一面。
她強(qiáng)壓怒意,揚(yáng)唇一笑,“你不委屈就好,侍妾,也不過就是奴婢的另一種叫法兒?!?/p>
說罷,不再給章清壁回話的機(jī)會,抬腳就走。
巴顏童一走,章清壁站在門口。
正想著是不是要往里走去給賀璋布菜,里頭的人就說話了。
“過來?!?/p>
這道聲線低沉陰鷙,帶著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口氣。
高傲,冷冽,瞧不起。
她心里頭難受極了。
賀麟就從來沒同她這么說過話。
可難受歸難受,她還是不敢耽擱。
抬腳往里走,在離賀璋兩步的距離站定。
“離爺那么遠(yuǎn),怎么?怕爺吃了你不成?近些!”賀璋兩手搭著椅扶,靠在椅背上,歪著頭,眸光上上下下把眼前的人打量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