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我就再沒見過江采薇。
可她卻在京城名聲大噪。
我走在街上都能聽到旁人討論這新封的江縣主是如何驚艷才絕。
又是如何同三皇子相配。
但當江采薇差人來邀我一敘時,我卻直覺她是不懷好意。
于是我果斷拒絕。
卻沒想那些苦惱又自己找上了門。
謝鶴悶不做聲。
他背對著我。
我也瞧不清他臉上是何表情。
只能看到江采薇倔強地抬起臉盯著他。
江采薇說,謝鶴分明是主動請纓去剿匪的。
因為他知道她身陷山寨。
所以謝鶴才能和江采薇里應外合一起剿滅山匪。
江采薇又說:
「我亦知曉那日你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讓我能趁亂離開,是故意挨了山匪那一刀。」
江采薇同皇子有婚約,卻被山匪擄走。
若是傳出去定會壞了名聲。
可周圍人都告訴我。
謝鶴受傷是因為想要找回那個無意中丟了的護身符。
于是所有人都勸我婚期推遲了不打緊。
畢竟謝鶴嘴上不說,實際上卻對我情根深種。
連一個護身符都看得比命重要。
勸得我也覺著若是我再計較,那便是我的不對了。
我還記得那個傷深可見骨。
刀上抹了毒。
謝鶴放了很多血。
我沒日沒夜地照顧他。
又罵他,說護身符沒了就沒了,做什么要為了一個不打緊的物什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我罵謝鶴是個傻子。
罵著罵著就抹起了眼淚。
謝鶴蘇醒后我還做了很久的噩夢,擔驚受怕了許久。
可如今我才知曉這一切都是假的。
第一次推遲是為了去救江采薇。
謝鶴受傷亦是為了她。
護身符只是個替人遮掩的幌子。
比謝鶴命都重要的是江采薇。
從來都不是林小蠻。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待我更好是因著心虛嗎?
我低著頭,腳尖無意識地碾著落葉。
心想原來謝鶴和江采薇這么早就重逢了呀。
那他不告訴我,是怕我會和從前那樣拆散他嗎?
可他怎么什么都不告訴我。
我又沒非逼著他喜歡我。
他要是早些說了我也好早些離開的。
林小蠻又不是沒人喜歡。
前不久隔壁李大人家五歲的小公子還屁顛顛說讓我等他長大來娶我呢。
謝鶴沒眼光。
我吸了吸鼻子,覺得這天是愈發熱了。
熱氣熏得我眼眶都發酸了。
然后我才后知后覺。
原來謝鶴不曾變過。
就像他一直都不曾對我改過「妒婦」這個稱呼。
江采薇的出現,不過是讓一切都回到了原來。
我又抬頭去看謝鶴。
江采薇說了許多。
可他沉默著,保持著那個動作沒有變過。
「謝鶴,你還要否認嗎?」
江采薇輕嘆了口氣,伸手似是要攀上謝鶴的肩膀,柔聲說:「我們以前分明是那般要好。你若真同你所說的那般對我已無情意,那又怎會在我說喜歡這簪子后便讓給了我?我知曉林小蠻也很喜歡這根簪子。」
「縣主從前幫過我,我收到了信自然是要去救人。」
許久不出聲的謝鶴終于開了口。
他避開了江采薇的親近,垂著眸:
「簪子不過是弄壞了縣主發簪的賠禮,何況小蠻她也不適合戴。」
我哪里不適合了?
原本難過的情緒瞬間被沖淡了不少。
我氣得擼起袖子。
覺得謝鶴這人不僅壞,而且眼瞎!
可所有的動作又在江采薇的下一句話中頓住。
她問:「那你又為何第二次推遲了婚約?」
是啊,為什么?
我也想知道這個答案。
所以我安靜了下來。
可謝鶴倏然僵硬住身子。
隱在寬大袖口中的手也猛地攥緊。
「因為你怨她。」
江采薇笑了起來,一字一句:「你還在怨她當年攔著不肯讓你和我一起來京城。
「你覺得你若是早來京城得了權和財,你阿爹就不會因為請不來神醫買不到靈藥而重傷身亡,你阿娘更不會因著心病就跟了去。
「謝鶴,你其實是在怨她拖累了你。若是沒有她,我們也不可能分開得這般久。」
謝鶴依舊沒有吭聲。
可那素來挺拔的背影卻隱隱顫抖了起來。
狼狽又難堪。
像是被戳穿了骯臟又見不得人的心思。
我愣住。
所以謝鶴一直都在怨我。
所以——
所以個屁!
先前好不容易熄下去的怒火騰地又燒起。
謝鶴這廝不光沒良心,還是個蠢貨!
我沒忍住罵罵咧咧。
「你我好不容易才重逢。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阿鶴,你可愿重新回來幫我?」
江采薇發現了我。
她意味深長地瞥著我。
臉上的笑容同那日離開時的一般無二。
于是我終于明白了她那時的意思。
她在嘲笑我的期待。
可江采薇也沒有等來謝鶴的回復。
因為我怒氣沖沖地提著方才在地上找著的棍子。
一聲暴喝:
「謝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