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是被大門踹開的聲音驚醒的。
「這一夜,林小姐倒是無恙?」
我身子一頓,立即擦了擦口水轉頭看去。
就見裴硯珩黑著臉,單手拽著春翹的領子站在門口,面色沉得如同地獄閻羅一般。
眼看春翹緊著頭皮給我打眼色,我就知道這一夜果真如我所想,成了。
望著這個前世與我夫妻十載的男人,他此時的表情竟然和當年與我春風一度后的表情一模一樣。
縱使這一夜我不在,他竟還是要賴到我頭上不成?
我是什么大冤種嗎?
我攥緊了手心,平靜的仰頭看去。
「裴大人,何出此言?」
裴硯珩如今圣寵正濃,前幾日拜相封侯,圣上還單獨御賜宅邸。
如今宅子還在造山石,林佑之便上趕著將人請來。
裴硯珩因為官清廉出名,在京城怎會有其他宅院,但不說住在客棧,先著手先租個小院過渡也不是什么難事。
他本想拒絕,但多少也念著同窗兄弟的情誼,于是在林佑之再三相邀下,進了林府小住。
只是人家裴硯珩拜相,卻是林佑之替他設宴,又是張羅又是勸酒,這狗腿摸樣明眼人一看便知打的什么主意,裴硯珩如此精明能看不出來?
只可惜,打好的算盤珠子,崩了他自己一臉,此時怕是還在我那床鋪上捂著屁股哭呢。
想到這里,我心中冷笑,面上卻時依舊不卑不亢的看著裴硯珩。
「裴大人若無事還請離去,我還要為母親誦經。」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自此我和他也不再有關系。
我說完也懶得再看他,轉身跪著繼續攆動佛珠。
然而幾息之后,卻聽身后傳來輕緩的腳步聲,感覺到人靠近,我剛皺起眉,轉而就被男人驟然按住雙肩。
下一秒,男人的呼吸落在耳側,他掃見我衣領間的紅痕,瞬間眸光一頓,瞇起眼。
「林小姐當真是在這誦經一宿,從未離開?」
我一驚,連忙捂住衣衫掙脫他后退了幾步。
「裴大人清自重!這是我林家祠堂,可不是裴相弄權邀寵的朝堂!雖說我爹只是四品,比不得裴大人位高權重,卻也沒道理任你欺辱至此!」
聽我高聲呵斥,裴硯珩一愣。
他定定的望著我,許久才轉而收回手,指尖收拾著袖口,眼中浮現幾分嘲諷。
「弄權邀寵,林小姐,竟是這般想我的?」
前世裴硯珩玩弄權術,不惜以江山為籌碼,這還是我嫁入裴家之后才得知他與西北大將軍顧袁城那些勾當。
當年所謂的凱旋回朝,不過是與契丹人做了個交易,卻沒想契丹人反悔了,后來玩了個計中計滅了顧袁城,一路殺進了京。
然而他呢,至死都還要護著一個牌位。
「不然呢,裴大人不會以為世人都該如我大哥一般,整日圍著您鞍前馬后才對?
「還是大人覺得我林銜月也該和旁人一般,需得仰慕裴大人您才行?」
男人睫毛顫了顫,輕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你與你兄長玩的把戲,昨夜那梨水,你也吃了吧?」
我心中一沉,他知曉下藥的事?
可他明知道那梨水有藥,前世竟然還將計就計和我……
我思慮到什么,猛然抬頭看向裴硯珩。
一時間,我竟是看不懂他了。
裴硯珩雖出身不高,卻有著驚世之才,短短幾年間就能位極人臣,又擁有這樣好的樣貌,京中無數閨閣女子為之傾心,媒婆幾乎踏破門檻。
前世的自己便也是讓著一張臉騙了,雖說那一夜是被迫的,可誰真見了這樣一個男子會不動心呢。
可誰也不知道,就是這樣一個男子,唯有提及顧卿辭時,他那雙冷冽的眸子才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仿佛冰山一角下的暗流涌動。
只是,這份溫柔旁人無從窺見,我也是用了十載才看清。
我平靜回道:「吃了又如何呢?裴大人,我這一夜就在祠堂,哪都沒去,若無事,還請大人速速離開。」
裴硯珩卻望著我,點了點頭。
「好,既然你這一夜在祠堂,那裴某這一夜,便也只能在祠堂才是。」
眼看裴硯珩拉了個墊子同樣坐在一旁,我心中大駭:「你!」
如今祠堂內沒有人看守,發生了什么也不可知,他難不成早就算好了毀我清白?!
可為什么?
前世他明明那么討厭我,這一次我不去招惹他了,他卻要自己貼上來?
就在這時,祠堂外傳來我爹的聲音:
「一大早,干什么在祠堂吵吵鬧鬧的,到底發生了何事?」
眼看春翹低著頭,一路跟在我爹屁股后頭,我這才松了口氣。
還好春翹機靈,剛剛裴硯珩一松手她就一溜煙跑到我爹院子敲門去了。
這會兒看到我爹來了,裴硯珩一頓,轉而目光在我和春翹之間打了個轉,這才笑著起身轉頭朝我爹一拜。
「這幾日叨擾林大人了,昨日佑之拉著辦宴,想著定是驚擾了夫人,一早便來陪個罪,沒成想遇上了林小姐,驚擾了林小姐念經,還望林小姐恕罪。」
我瞪大了眼睛,這裴硯珩張口就來的本事還真是登峰造極!
話音剛落,轉而他目光斜視,一雙眸子落在我脖子下,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只是還未開口,就見林佑之一瘸一拐的也追了來。
「小妹這一夜去了哪兒!讓兄長好找……」
我爹剛和裴硯珩見禮,聽見聲音回頭看他:「怎么,你也來給你母親念經?」
早年因著我娘疼愛,林佑之還算有人護著。
可自從我娘生了青柏撒手而去,林佑之就再沒人護著了,他這狗腿的樣子早就不招我爹待見,只見他悻悻一笑,余光才看到我爹身后的裴硯珩,整個人瞬間臉色一白,找個借口就要跑。
我哪能讓他白來,立即開口叫住:
「兄長還敢找我?昨晚若不是你和裴大人喝大了走錯了房門,跑到小妹院子里,小妹何至于跑來祠堂給母親念了一宿的經?」
聽著我這樣說,身旁的裴硯珩倒是垂著眼,笑了。
我爹這才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他怒瞪著林佑之,上去就踹了一腳。
「逆子!倒真是慣壞了你,竟做出這等荒唐事!你妹子還未出閣,你這是鬧哪般!」
裴硯珩雙手揣著袖,就在一旁冷眼看著,眼看打的差不多了,這才上前假模假樣的勸了一句。
只是嘴上勸著,那目光卻幾乎要將林佑之千刀萬剮。
想起昨晚我閨房被二人雞飛狗跳鬧騰成什么樣我就想笑。
而那院子我是不會再住了,還需要選個新院子搬過去才是。
隨著一頓連抽帶打,我爹這才借坡下驢,朝裴硯珩一拜:
「這些時日,犬子沒少給裴大人添麻煩,眼看時辰還早,不如一起用膳后再同去上朝?」
裴硯珩掃了我一眼:
「自然,只是也該給林小姐賠個不是,不如下朝后林小姐賞臉出門一趟,看上什么裴某自當做賠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