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沁和藍汜為季雪瓔收拾好儀容,令桐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她抬起頭環視四周,目光定在了季雪瓔來南秋苑時匆忙帶來的箱子上。
令桐上前打開那個雕花箱子,里面靜靜的躺著一串瓔珞,她曾經在兆帝的壽宴上見季雪瓔戴過,是季雪瓔入宮時兆帝所賜,規格一如皇后,彼時剛剛被冊立為貴妃的季雪瓔正是風光無限的時候。
令桐小心的取出那條瓔珞,戴在了季雪瓔的頸上,希望她和兆帝在另一個世界能夠團聚。
天已經蒙蒙亮了,令桐她們退出了東閣,按照往日的時間,送餐的太監已經該來了,可今日卻遲遲無人前來。
她們等了許久才聽到門上鎖鏈的聲音,令桐緩緩站起身,來人正是昨天那個侍衛,他神色復雜的看著令桐,躬身行禮道,“蕭賢妃,恕臣失約,季貴妃她還好嗎?”
令桐冷笑一聲,“如你們所愿,季貴妃已于昨夜薨了。”
那侍衛向屋內看去,搖搖頭,“臣知道了。”
他正要轉身回去復命,卻被令桐一把抓住手腕,“你們是故意的對嗎?‘禍國殃民’的季貴妃死了,他們也就安心了,兆滅的罪業也全由她一個人背了對不對!”
侍衛沒想到令桐會這樣直白問他,他微微一怔,甩手掙開令桐的手,“臣只是奉命行事,季貴妃病逝總好過被賜死。”
侍衛轉身離去,在門口等候已久的小太監們排著隊往東閣走去,季雪瓔的尸體被白布覆蓋,碧沁和藍汜站在門口垂淚看著雪瓔被抬出東閣,為首的太監掀開白布,確認是季雪瓔本人無疑才點了點頭。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叫停了抬運的太監,“季氏是罪人出身,怎能著此華服下葬,還不給她脫下來。”
不等那群小太監上前,碧沁就沖上去踢倒為首的太監,碧沁的父親武平伯武將出身,碧沁自然也不是一般的閨閣娘子,她怒極,力氣自然不小,那太監痛的在地上嗷嗷直叫,“大膽,你們都大膽,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奉命前來的!”
令桐攔住還要動手的碧沁,她目光冷漠的看著太監,令人不寒而栗,“奉命?奉誰的命,是陛下叫你如此折辱范陽郡王生母的嗎?”
那太監冷汗連連,陛下自然不會下這樣的命令,他強行壓下恐懼,硬撐道,“主子的命令,我一個奴才如何知道,您在這里為難我,又有何用,即使沒有奴才,出了這南秋苑,那季氏也是要被丟到亂葬崗去的。”
素來不愿與人糾纏的藍汜也是忍無可忍,她抄起廚房邊的木棍,狠狠打在太監的身上。
眼見南秋苑亂成一團,正要來傳旨的邢公公指了指院內,向領班的侍衛道,“這,這,這,這是做什么,都給我停手。”
聽到邢公公的聲音,眾人忙抬起頭來,令桐松開護著季雪瓔尸身的手,碧沁和藍汜也默不作聲的丟掉手里的棍子。
邢公公清了清嗓子,對著那群太監道,“放肆,你們竟敢對幾位貴人動手,陛下所言禮遇前兆皇族的話都被你們當成耳邊風了嗎?”
那群太監忙低頭跪地求饒,邢公公嫌棄的不去看他們,身后的侍衛心領神會,壓著他們就退下了。
邢公公扭頭露出笑容,對著令桐道,“公主,讓您委屈了,方才那群不長眼的東西奴才定會好好處置,那季娘子的尸身就交由奴才們吧,不會讓人折辱了季娘子的。”
邢公公是皇帝身邊最為寵信的大太監,對于他的話,令桐還是信上幾分。
碧沁聽到邢公公的稱呼,反問道,“公主?您管令桐叫什么?”
邢公公聞言一拍頭,笑道,“哎呦,瞧奴才這記性,徐娘子不說,奴才險些被那群糊涂東西氣忘了,奴才今日正是來傳旨的,眾人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蕭氏令桐,乃朕之長女,德才兼備,恭儉柔順,是封為樂成公主,欽此。”
令桐穩穩接住圣旨,不悲不喜道,“謝陛下隆恩。”
邢公公扶起令桐,陪笑道,“恭喜樂成公主,殿下可謂是苦盡甘來了,陛下特意下旨,為公主修葺公主府,只是如今事務繁瑣,還請公主暫居宮中。”
令桐點點頭,轉頭看向碧沁和藍汜,“陛下可說了碧沁與藍汜如何?”
“回公主,陛下說徐娘子為功臣之女,便送回母家武平伯府,徐娘子與公主自幼相識,有機會也可入宮與公主相見。”邢公公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至于姜娘子已非宮中人,自然也是要出宮安置的。”
邢公公眼中的猶豫被姜藍汜敏銳的捕捉到,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但看著令桐她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邢公公怕令桐再問下去,忙繼續道,“陛下說怕您住不慣旁的宮室,特意安排您繼續住在廣明宮,公主,請隨奴才回宮吧。”
碧沁和藍汜上前握住令桐的手,碧沁沖著令桐點點頭道,“去吧,令桐,不必擔心我們。”
藍汜勉強擠出一抹笑意,她張了張嘴,嗓子有些發緊,為了不讓令桐分心,她只是附和著點點頭。
隨著幾人離開,南秋苑的大門再次落了鎖,明明只在這里待了半年,可再次回來,令桐卻覺得恍若隔世,她坐在轎輦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宮人,一切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廣明宮中一切物品都是新置的,那日兆帝被逼禪位,她父親的人馬沖進皇宮,她的宮室內被踐踏的粉碎。
邢公公跟在令桐身后,他看不清令桐的神色,只能自顧說些好聽的話來,“靜嬪娘娘怕公主不適應,廣明宮里的一應比照公主從前來的,殿下看看還有哪里不滿意,盡管告訴奴才。”
令桐腳步一頓,“靜嬪娘娘?”
邢公公笑道,“靜嬪娘娘就是卉娘子,新朝初立,在后宮妃嬪的稱謂上自然也與前朝有些不同了這次殿下能夠回來,也虧了靜嬪娘娘。”
靜嬪阿卉早年得令桐生母王夫人的恩惠,在王夫人去世后,一直極盡所能的看顧保護令桐與令決,令桐在南秋苑遞出的消息便是給靜嬪的。
知道身邊的親人一切安好,令桐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那公公與我說說,陛下登基,是如何封賞后宮娘子們的。”
邢公公俯身一禮道,“是,陛下登基,先是冊立您的弟弟皇長子為向王,任夫人所出皇次子為湛王。”
“娘子們則是任夫人封莊貴妃,趙夫人封瑞妃,卉娘子封靜嬪,其余娘子們則封了五品容華。”
令桐薄唇輕啟,問出了她想問而不敢問的話,“那,我的母親呢?”
邢公公早就料想到令桐會如此說,只是這個問題他怎么回答都是錯的,他斟酌片刻,“王夫人乃是陛下發妻,又誕育公主殿下與向王殿下,只是夫人早逝,陛下……陛下忙于國政,待忙完這陣子,定會給予夫人應有的尊榮追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