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筠走后,我不出意料地被我爹責了家法。
他精明得很,怎么可能看不透我的心思。他將這些天的不快全發(fā)泄在我身上,嘴里罵著「***」「不知廉恥」「跟你娘一樣***」,把我打得皮開肉綻。
最后是大夫人看不下眼,出面將我救了下來。我高熱不退,昏睡了三四天,隱隱聽見一向寡言少語的大夫人在屋外跟我爹吵了一架。
說了什么,我聽不清,只覺著這日子沒意思透了,都不如直接打死我,放我跟我娘團聚。
豈料就在我終于清醒過來,心如死灰地趴在榻上時,大夫人身邊的丫鬟來了,沒頭沒尾地說了句:
「夫人叫您安心待嫁。」
七日后,我爹臉色鐵青地將我叫去,道是為了報恩,將我許給了江修筠。
我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如愿以償,全然不知前因后果。
我爹不允許任何人為***辦。等我三姐一出嫁,就匆匆打發(fā)我也嫁了。
但,他倒是沒忘了著人四處吆喝,將他的「信守承諾」傳得天花亂墜,力圖用我這樁「丟人」的婚事給他賺回點好名聲。
我知道,他在報復我這個「不孝不順」的女兒。他擺明了是想告訴江修筠,我只是一件用來堵住悠悠眾口的「賠錢貨」,且一經(jīng)售出,概不退換。
最后,是大夫人和祖母為我湊了點微薄的嫁妝。離府那天,大夫人手里仍掐著佛珠,淡淡地囑咐了幾句,最后壓低聲音說:
「收起你娘教你的那些個做派,你是去做正頭娘子了。」
我沖她鄭重一拜:「母親珍重,孩兒走了。」
她手中一頓,輕嘆一聲,垂眸不語。
我坐上了北去的馬車。江修筠親自趕車。我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他背對著我,自始至終沒有與我說過幾句話,叫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宋府的高門大院在我背后漸漸遠去。我終是逃出了這座索走了我娘性命的牢籠,心頭卻只剩惘然。
我一點都不了解江修筠,就成了他的妻。
他不是不想娶宋氏女嗎?怎么就改了主意?
他會不會想,早知娶了我這種不受待見的庶女,不如多敲一筆銀子呢?
他太壯實了。打我一拳,我可能就要去跟我娘團聚了。
我胡思亂想了許久,終下定決心,小心翼翼地挑起簾子,輕聲說:「能,能繞路去北山嗎?我想祭拜我娘……」
須臾,馬車在我娘的墳前停下。江修筠把手遞到了我面前,示意扶我下來。我遲疑再三,到底搭上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寬大厚實,掌心有一層薄繭。我羞赧地小聲道謝,他偏過頭去悶悶地回了聲「嗯」。
我娘的墳還算整潔,墳前開了些不知名的小花。江修筠二話不說,先磕了幾個響頭,然后跪在地上嘟嘟囔囔地說了些會照顧好我之類的話。
我忽然覺得日子好像有點盼頭了,便輕聲對我娘說:
「娘,女兒帶著琵琶呢。等閑暇了,彈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