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的夜晚,一輛黑色的轎車慢吞吞地行駛在擁堵的大街。
李大成坐在副駕駛,從后視鏡里看到三輛眼熟的車牌號。
忍不住罵了一聲:“跟跟跟,tm的天天跟車。”
罵完以后,又看向在后座瞇著眼休息的女孩,“路這么堵,真不知道你為什么要來這家餐廳?”
“哦,家里那位喜歡吃。”
媽的,聽了這個答案,更想罵人了!
這個祖宗,他手下前途無量的女明星——江浸月。
不知道腦子怎么想的,昨天一個戲的開機聚會上,來了一個知名學府的教授作為顧問。
她竟然直接問起了學校的事情。
“陳教授,請問如果想要報考你們學校的物理系,大概需要多少分?”
這一問題,連陳教授都愣了一下,那老學究扶了扶眼鏡,看著這個小姑娘,問道:“你要報考我們學校?”
“不是,養(yǎng)的一個小孩要報考。”
“…”
江浸月今年才19歲,她養(yǎng)的小孩?
在娛樂圈,這就算是禁忌話題了,不管當事人介不介意,大部分人都不會直接問下去了,但是,這里偏偏有一個圈外人,“你小孩多大了?”
陳教授深耕學術,對于娛樂圈一無所知,眼前的女孩可能只是看著年紀小,或許已經(jīng)30了呢,未雨綢繆,提前替孩子打算也很正常。
“19。”
“……”
此話一出,現(xiàn)場沉默了幾秒。
自此以后,江浸月包養(yǎng)了一個男孩的事情默默地在圈子里傳開了。
“江浸月。”李大成翹著蘭花指,眼皮耷拉下來,嚴肅地瞇著眼看著江浸月,“我警告你,玩玩得了,趁沒爆出來趕緊把關系給我斷了!”
“斷不了。”江浸月閉著眼睛,清冷絕塵,“斷了這一個,我姐還會給我送其他的,不如就先養(yǎng)著,省心。”
“……媽的。”李大成現(xiàn)在就后悔!
后悔3個月前讓她接這個戲,讓她在山溝溝里認識那個叫白逾清的男人!
***
3個月前
在拒絕了姐姐給自己送來的第100個男人后,江浸月一聲不吭,直接坐著飛機、換乘高鐵、綠皮火車、最后是拖拉機,風塵仆仆到了一個村里。
下了拖拉機,黑色的羽絨服沾染了明顯的灰撲撲的痕跡,而比灰更灰,比黑更黑的是她的臉。
娛樂圈誰人不知,童星江浸月性子冷、脾氣傲,吃不了苦,受不了罪。
因為長得實在是漂亮,從來都只演豪門千嬌百寵的大小姐。
沒人想到,她會接這個角色——一個被拐賣到山村的大學生。
包括這部戲的導演。
她費盡三寸不爛之舌,連難搞的投資人都騙…不對,都說服地服服帖帖,偏偏這個大小姐巋然不動。
人狠話不多,永遠只有兩個字:不演。
就在導演絕望不已,都打算換演員的時候,這位大小姐竟然主動聯(lián)系了她,依然是兩個字:“我演。”
這個村子里最近在修路、建信號塔。
等導演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
她嚇出了一身冷汗,生怕這位祖宗以為自己玩高冷,趕緊回復道:“好好好,你什么時候來?”
“立刻。”
“馬上。”
“我現(xiàn)在就動身。”
丁青麗看著這三行字,笑得像個癡漢。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大小姐改變了主意,但是這不重要。
聽到拖拉機“突突突”的聲音,她就立刻出了門,站在那里,揮著手,臉上掛著諂媚的笑,“江老師啊,一路辛苦了吧。最近這里正修路呢,其他車還沒拖拉機方便,我就讓小張開拖拉機去接你了。怎么樣?很新奇的體驗是不是?”
江浸月聽到這個話,用一雙心如死灰的眼睛看向她。
新奇…終于知道為什么圈里人都說定丁青麗的嘴,騙人的鬼。
一坨屎她都能雕個花說“看,這就是來自于身體的饋贈”。
而現(xiàn)在,看到江浸月這樣的絕望的眼神,她非但沒有絲毫的心虛,反而似乎發(fā)自內(nèi)心地嘖了三聲,“嘖嘖嘖,江老師,您這眼神里,可全是戲啊。”
“抱怨、不甘、悔恨,全部都在里面了!”
江浸月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連呼吸都不敢放大幅度,仿佛吸一口氣,就能將這空氣中的塵土吸入肺里,當場斃命。
開口都是輕飄飄地,若不是她的嘴還微微動了動,還以為她會腹語:“我、要、洗、澡。”
“好好好,都給你準備好了!”
丁青麗喜笑顏開地領著她往一間房子里走。
這人是要來了,還怕她跑了不成?
這個地方如果這么容易出去,也不會長達4、50年的人口拐賣盛行,卻無人知曉了。
當看到眼前洗澡的地方時,江浸月差點一頭撞死。
長痛不如短痛,讓她死了算了。
“這,是什么?”她指著眼前的一口架在灶臺上的大鍋,每個字都像是從齒間硬擠出來的。
“這是浴缸啊,江老師。你知道嗎?在有些地方,就是用這種東西洗澡的,我們特意把這個便捷的洗澡方式傳到了這里。讓百姓便捷、讓我們舒心啊。”
“你看,這個鍋,它…”
“閉嘴,出去。”
“好嘞!”
導演一溜煙,跑了,沒有絲毫猶豫。
在她看來,江浸月甚至都不用洗澡,她飾演的是被拐賣到這里的女人,哪里有澡可以洗?
而且這種原生態(tài)的臟兮兮,可比化妝化出來的要好多了。
其實小汽車也不是進不來,要不然他們這些長槍大炮怎么運過來的。
但是她還是特意讓拖拉機去接她,就是為了讓她記住這種感覺,等拍戲的時候好入戲。
但是這小主如果一氣之下真的就跑走了,那就可怕了。
所以,作死也得有分寸,不能把人作沒。
***
房間內(nèi),江浸月死死的盯著這一口鍋,幾個呼吸起伏,最終還是伸出手,一個指節(jié)探進水里,感受了一下溫度。
乍一接觸到熱源,那一路的疲累似乎都被洗滌了些。
算了,有總比沒有好。
清瘦的一個人,垂頭縮在大大的羽絨服里,在斷壁殘垣的空間里,漸漸響起了壓抑的抽泣聲。
一聲又一聲,越來越急促。
她一邊哭,一邊脫著衣服。
隨著羽絨服被脫下來,一滴淚就那么滴落在地上,混著地上的土,瞬間成了一個小泥點。
江浸月有著一張瓜子臉,鼻梁高挺,鼻頭圓潤,肌膚冷白透光,眼眸顏色淺,眉眼干凈且如同寒潭映月,又不愛笑,看向人的時候,總有幾分疏離感。
唯有右側臉頰的一顆小小的紅痣,在這張如同雪山般純凈的臉上添加了一抹色彩。
人人都覺得她高冷疏離,卻極少有人知道,她愛哭。
當下,一路的舟車勞頓,身體極度疲憊,看到這樣的環(huán)境,更是委屈的不得了。
早知道,還不如遂了姐姐的想法,和她送上門來的男人睡一覺得了。
都成年了,有什么不能睡的。
睡他個七個八個的!
這樣,她還可以睡在溫暖的房間,吃著米其林,開著豪華超跑,而不是像現(xiàn)在,披荊斬棘地來到這里,還要把自己放進鍋里。
她的尊嚴都要隨著這溫熱的水蒸發(fā)掉了。
不過是剛剛撩起衛(wèi)衣的下擺,她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里其實溫度已經(jīng)回升,但是,這樣一個房子,墻上有著好多道的裂縫,甚至還有一些草從墻體里冒出來,她嗅覺敏感,甚至能聞到土腥味。
就在快要脫下衛(wèi)衣的時候。
“啊!好疼!頭要破了!” (方言)
外面突然的聲音嚇得她趕緊轉過身來,一把抓著剛剛脫下來的羽絨服胡亂穿在身上。
直接推開了那扇門,就看到在窗戶邊,站著一個男孩。
這個男孩此刻捂著頭,一臉痛苦的樣子,嘴里嘰里哇啦說著她聽不懂的方言。
但是哪怕聽不懂,她也知道,他在偷窺她。
他想偷窺她洗澡。
瞬間,氣血上涌。
她的腦子里嗡嗡作響,再也忍不住,渾身肌肉緊繃,三步并作兩步回到房間內(nèi),猛地推開門,拿起門背后的棍子,氣勢洶洶地朝那個人走過去。
那扇木門吱吱呀呀地晃動,像是拉扯木頭的鋸一樣,也像是恐怖片的背景音樂。
就是在這樣的聲音中,江浸月一句話不說直接朝著他的頭掄了下去。
那個男孩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頭頂一片溫熱,接著那抹溫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男孩愣在那里,如果說原先被砸一下他還能說話,現(xiàn)在真的是嚇到說不出話了。
他愣著神用手抹了一把,紅色染紅了他的手掌,是血。
江浸月此時簡直是殺紅了眼,又舉起了那個已經(jīng)沾了血的棍子,就要再次落下。
可這一次,卻受到了阻力。
“誰?!”她咬牙切齒地猛地扭過頭,就看到了一個戴著帽子、青年骨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