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漫回到了夏家。
剛一邁進家門,便看到夏母坐在客廳里,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
保姆在一旁低聲說道:“夫人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大小姐,您勸勸吧。”
“知道了。”夏漫輕輕點點頭,走到夏母身邊,握住她的手,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聲勸道:“吃點東西吧。”
夏母卻突然痛心疾首地甩開她的手,情緒激動地說道:“你妹妹都死了,你居然還能吃得下東西!”
夏漫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一陣劇痛傳來。
她實在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夏母的親生女兒,而夏婉不過是收養的,可為什么夏母卻總是對夏婉偏愛有加。從小到大,無論她做什么,在夏母眼中,始終都比不上夏婉。
她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人都已經不在了,你這樣又是何苦呢?難道你還想把自己餓死,去地下陪她嗎?”
“你!”夏母不可置信地轉過頭,雙眼圓睜,看著夏漫,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簌簌落下。
“你怎么能如此冷血?你真的是我親生的嗎?”
“有時候,我也懷疑自己是不是你親生的!”夏漫冷冷地打斷她,只覺得胸口有一股怒火“噌”地一下竄了上來。可當看到夏母臉上的淚水時,她又強壓下了這股怒火,只是冷笑著說道:“你這么疼愛自己的女兒,那去年我出車禍的時候,你怎么就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一次都不來看我?那個時候,你怎么就不覺得自己冷血呢?”
夏母頓時語塞,囁嚅著說道:“因為佳倩那時候生病了,我……”
夏漫心中一陣悶痛,看著夏母那難堪的表情,只覺得滿心悲哀。
她實在不想再揭開那些陳年舊傷,那些過往太過不堪,也太讓人心痛。
她深吸一口氣,冷冷說道:“愛吃不吃,我懶得管你。”
說罷,她轉身起身,徑直往外走去。剛上車,手機就響了,是楚克的朋友打來的電話。
“我們在Rusty酒館,楚克喝醉了,你過來接一下他吧。”
夏漫掛斷電話,發動車子,向酒館駛去。當她趕到酒館時,正好看到楚克被人攙扶著走了出來。
楚克醉得酩酊大醉,眼神迷離,看到她后,含糊不清地喊道:“佳倩……”
夏漫臉色瞬間一沉,楚克的朋友有些尷尬,不自然地解釋道:“叫了一晚上了,人剛走,你多體諒一下。”
“要是你老婆喝醉了叫別人的名字,你能體諒嗎?”夏漫冷聲打斷他,看著那人臉色變得難看,她又抿了抿唇,說道:“放后座吧,麻煩了。”
那人將楚克安置在后座,夏漫踩下油門,往家的方向開去。一路上,她的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巨石,悶痛難忍。
所有人都知道楚克深愛著夏婉,而楚克對此也從不掩飾。在外人眼中,自己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夏漫緊緊握著方向盤,思緒有些恍惚,隱約間,似乎聽到楚克在低聲說著什么。
好像是她的名字。
夏漫心頭猛地一跳,沒好氣地說道:“我不就在這兒嗎?有什么可叫的。”
說著,她從后視鏡里看了楚克一眼,忍不住苦笑。
她將車停在路邊,轉過身,把耳朵湊近后座,仔細去聽。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她清晰地聽到楚克喃喃說道:“夏漫……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呢?”
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夏漫的心上,讓她的心瞬間揪成了一團。
她看著楚克,眼眶驟然紅了起來。
頓了片刻,她猛地推開車門,沖進雨中,想要把楚克丟下車去。
可當她打開后座車門,看著楚克那醉倒的模樣,手卻停在了半空,終究還是下不去手。
五年前,楚克也是借著酒勁,向她深情告白,那時的他,也是喝得這般酩酊大醉。
那時候,他緊緊抱著她,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可如今,為何卻對她恨之入骨,甚至希望她去死呢……
夏漫緊緊咬著嘴唇,胸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難受至極。但她還是默默關上了車門,低聲罵道:“怎么不喝死你。”
回到家時,又是半夜時分。
夏漫渾身濕透,冷得瑟瑟發抖。她將楚克放在沙發上,為他蓋上一條薄毯,便轉身走進浴室準備洗澡。
剛脫下衣服,浴室的門突然被拉開,楚克走了進來。
夏漫看著他,眉頭緊皺,沒好氣道:“剛剛叫你不醒,一到家你就醒了!”
楚克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半晌,他緩緩走到夏漫身后,輕輕地抱住了她。
花灑中的水淅淅瀝瀝地灑下,浴室里很快彌漫起一片氤氳的水汽。楚克緊緊抱著夏漫,他的襯衫很快就被水淋濕,緊緊貼在身上。
兩人就這樣濕噠噠地抱在一起,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肌膚相親。
夏漫的心口微微攢動,一種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
下一瞬,楚克低下頭,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這個吻熾熱而又瘋狂,仿佛要將她徹底吞噬,帶著幾分野蠻的撕咬。
水霧模糊了夏漫的視線,她看著楚克那意亂情迷的模樣,不由自主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這一夜,楚克的熱情比往常更加激烈。
在情動之時,他貼近夏漫的側臉,帶著無盡的愛憐,輕輕吻著她的側頸,嘴里還輕聲呢喃著什么。
夏漫微微側耳,想要聽清他在說什么,卻只聽到那一聲輕柔的呢喃:“佳倩……”
夏漫的身體瞬間僵硬,只覺得胸口仿佛被無數把利刃同時刺穿,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楚克曾經說過,她的側臉,和夏婉很像。
第二天一早,夏漫醒來時,身邊的床位早已冰涼,楚克已經離開很久了。
楚克出身于美術世家,擁有自己的畫室。平日里,他寧愿待在畫室里,也不愿在家里多做停留。
夏漫如往常一樣起床,前往公司。
一到辦公室,小助理便趕忙說道:“夏總,夏董在您辦公室等您。”
夏漫微微一愣,自從她接手公司總部以來,夏父很少來公司。
“知道了。”她點點頭,朝著辦公室走去。
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夏父正坐在辦公桌前,旁邊的沙發上還坐著一個看起來清爽帥氣的男大學生。
正是夏家的養子,夏婉的親弟弟——夏揚飛。
夏揚飛看到她,眼眸頓時亮了起來,歡快地喊道:“姐姐早上好。”
夏漫看著夏揚飛,心中莫名一沉,默默關上了門。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夏父說道:“揚飛快要畢業了,你手上的那個案子,就交給揚飛收尾吧。”第3
夏漫一頓。
她嗤笑一聲,難以理解般問道:“你的意思是,把我的功勞全讓給他?他什么東西?擔得起嗎?”
她緊緊盯著夏父,卻見他點頭道:“自然擔得起,以后他就是公司的副總。”
夏漫臉瞬間沉了下來:“當初我進公司,可是讓我從最基層的職員做起,夏董是不是太偏心了?手底下的人又怎么可能服?”
夏父不容置喙:“以后公司都是他的,不服氣的也提前適應。”
“公司是他的?”
夏漫只覺心中咯噔一聲。
她看了一眼夏揚飛,又看著夏父,冷笑道:“想要公司,也得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夏父起身,往外走去,“就這么定了,你盡早安排。”
說罷就出了門,夏漫看著他的背影,雙拳緊握。
一旁的夏揚飛笑著說道:“請姐姐關照了。”
夏漫眼神冷如冰霜。
這個夏揚飛,簡直是男版的夏婉,從小就見不得她好。
她有什么就搶什么,玩具搶走他就摔爛,獎狀搶走他就撕了,偏偏還裝得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樣子,現在連公司也要搶了。
真不愧是親姐弟。
夏漫冷笑道:“不會讓你得逞的。”
夏揚飛雙眸彎彎:“那姐姐得好好努力才行了。”
夏漫滿腔怒意地轉頭,卻見夏揚飛正直勾勾地看著她,眼里含著柔柔的笑意和她看不懂的占有欲。
這眼神太詭異,幾乎讓她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卻又聽見他說:“不然,夏家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哦。”
“一切”這兩個字,他說得極重。
夏漫咬牙,恨不得撕爛他虛偽的臉。
……
下了班,回到家又是深夜了。
她推開門,家里空蕩一片,楚克還沒回來。
夏漫心里有些空,隨口喊了聲:“小安。”
那只狗也沒出來,夏漫只以為它是睡著了,便也沒管,去廚房煮了面。
剛端上桌,就見楚克回來了,臉色十分陰沉。
夏漫心中一跳:“你這么看著***什么?”
楚克走過來直接一把將她拉起,剛煮好的面被打翻,盡數潑在了夏漫的腿上,白皙的皮膚瞬間就紅了一大片。
“你干什么!”
夏漫吃痛,抬眸怒視他,卻見楚克滿眼猩紅。
“你把小安丟哪里去了?”
夏漫一愣,冷聲道:“怎么?你養的狗我還得負責?”
楚克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它在哪!”
他的力氣很大,夏漫幾乎以為腕骨要被捏碎了。
她卻全然不掙扎,只是緊緊咬著唇,倔強地看著他:“你要為了一條狗打我嗎?楚克!你搞清楚,誰才是你的妻子!”
楚克聞言一怔,手緩緩松開。
夏漫的心亦緩緩松開。
隨即就聽楚克冷冷道:“我就不該娶你,不,我就不該認識你。”
夏漫心臟在這一剎那疼的喘不過氣。
她張了張嘴想要回懟,喉中卻哽塞得厲害,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一直都知道楚克后悔和她結婚,可從來不知道,楚克會后悔和她相識。
在她看來最美好的那段時光,在楚克眼里,已經成了無比后悔的過往。
夏漫胸口窒息著。
空氣一瞬間寂靜了下來。
楚克輕吐了一口氣,往門口走去,一拉開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抱著小安站在門口。
那個人夏漫認識,是楚克最好的兄弟——林安白。
楚克一愣:“小安怎么在你那里?”
林安白儒雅地笑著:“我今天來找你,看見小安也在就沒忍住帶出去溜了一圈。”
夏漫冷笑一聲,只覺可笑。
楚克聽見笑聲愣了片刻,從林安白手中接過小安,抿了抿唇,什么也沒說,進了家里的畫室。
夏漫胸口堵塞著,轉身也要進臥室,卻聽林安白說道:“等等。”
他臉上始終掛著禮貌的笑意,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卻是深深的冰冷厭惡。
夏漫腳步一頓,看向他。
林安白喜歡夏婉,對她,自然也是厭惡至極。
夏漫并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情緒:“什么事?”
林安白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一把鑰匙:“這是,佳倩讓我還的。”
夏漫心頭一頓:“什么鑰匙?”
林安白說:“你家的鑰匙,從搬進來的第一天,楚克就給了佳倩,他沒跟你說過嗎?”
夏漫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覺一種徹骨的涼意緩緩從背脊中透了出來。
她聽見林安白說:“也是,畢竟佳倩來你家的時候,你應該都不在家。”第4
林安白語氣滿是嘲弄。
夏漫心臟驟然抽痛,卻還是挺直了腰,冷冷看著林安白,嗤笑一聲。
“看著自己的女朋友去別人家,你在得意什么?又有什么資格嘲笑我?”
林安白唇角的笑一僵,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一年前她和楚克結婚,夏婉為尋求慰藉才和林安白在一起。
夏漫真不明白,女朋友心心念念自己的兄弟,林安白怎么還能坦然自若。
林安白的臉色已經稱得上難看了,夏漫卻懶得再搭理他。
她冷聲道:“鑰匙放桌上,走的時候把門帶上。”
說罷,不再看林安白一眼,回臥室,“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門關上的一瞬間,夏漫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靠著門板渾身發冷。
她看著臥室的床,一陣陣惡心不斷涌上來。
在她不在家的時間里,楚克和夏婉是不是在這張床上睡過?
她咬牙,伸手把被褥掀在地上,就著冰冷的床墊睡了一晚。
夜里,她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夏婉沒有死,她和楚克在一個墓碑前接吻,夏漫想要將她們分開,手卻穿過了他們的身體,一低頭,卻發現墓碑上的照片,正是她自己!
夏漫猛然驚醒,一睜眼,身旁又是冷的。
她渾身冷汗地坐了起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手機里是夏母發來的短信,今天是夏婉火化的日子。
夏漫趕到殯儀館的時,靈堂里站了很多人,手上都拿著白色的雛菊。
夏漫看著他們,心口微窒。
她不由得想:等到她死的那一天,有沒有人,會來悼念她?
正想著,工作人員拿著盒子走到她身邊:“家屬請放祭品,之后會燒給死者。”
夏漫從盒子里拿東西。
剛放進去,手卻猛地頓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盒子里的那個戒指。
那是楚克的結婚戒指,是她親手定制的,里面雕刻了他們名字首寫的戒指。
結婚一年來,楚克從未從手指上摘下來過,怎么會在這里……
“小姐,您沒事吧。”工作人員問道。
夏漫回過神:“我看一下那個戒指,可能是主人拿錯了。”
她拿起戒指,細細摩擦,每一處細節都一模一樣,卻在看見內圈時,僵住了。
里面刻了三個字母——“HJQ”。
夏婉……
夏漫的心臟在這一剎那,幾乎疼的喘不過氣。
她總以為,楚克總有一點在乎她,所以才會戴著這枚戒指。
可原來楚克戴在手上的,從來都不是她。
“叮——”的一聲,戒指重新落進了盒子里。
工作人員還在說著什么,她卻聽不清了。
夏漫只是愣愣地往回走去,卻看見楚克正往這邊走來。
他的手上什么也沒有,無名指上,常年帶著戒指的位置白了一個小圈。
夏漫心口驟然刺痛:“什么時候換的?”
楚克的聲音很冷:“你想聽實話?”
夏漫緊攥著拳,心口痛地說不出話來。
然后她聽見楚克說:“結婚的前一天。”
夏漫腦子嗡的一聲,瞬間空白了。
所以婚禮那天,她親手給他帶上的戒指,是夏婉的名字。
神父說新郎新娘接吻,他靠近,虔誠地吻了她的側臉。
夏漫心痛如絞,她從來都不知道,楚克這么會作踐人。
她猛地把自己。戒指摘下,狠狠地摔在楚克身上:“楚克!你混蛋!”
楚克看著落在地上的戒指皺眉:“她的葬禮,我不想跟你吵。”
夏漫咬牙看著他。
楚克卻并不想再過多糾纏,轉身,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我不想騙你,你如果不能接受,可以選擇離婚,我不會拒絕。”第5
楚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漫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楚克的背影,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知站了多久,身后傳來了夏揚飛的聲音:“姐姐,你在哭嗎?”
夏漫轉頭,就看見夏揚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恍若初醒,窘迫地擦了臉上的淚水,往外走去:“不用你管。”
天邊下了點小雨,冷風吹干了臉上最后一點淚水。
夏漫站在街上,心中一片茫然。
她不想回家。
爸媽的家,她和楚克的家,都是冰冷的,讓她窒息。
一旁的出租車司機將車停在她的面前:“小姐,要打車嗎?”
夏漫頓了頓,拉開車門:“去Rusty酒館。”
夜幕籠罩,燈紅酒綠,酒館內撩人的音樂聲***又性感。
夏漫靠在趴在吧臺上,身邊空了幾個酒瓶。
她醉得神志不清,無力地晃了晃手:“再來一杯白蘭地。”
調酒師送上酒,她伸手去接,卻被另一只手更快地接了過去。
“你喝醉了。”
夏漫奮力睜開眼,就見夏揚飛正坐在她身邊。
她皺眉:“你怎么在這里?”
夏揚飛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怎么一個人喝酒?”
夏漫抿唇不說話。
她只是難受,需要發泄,酒精也好,讓她短暫地忘了楚克,什么都行。
“我不想,再想他了……”夏漫呢喃著,只覺頭昏腦漲。
她看著夏揚飛手里的酒,伸手去搶,卻被他猛地按在了桌上。
他們靠得很近,夏揚飛看著她:“你就這么喜歡他?”
夏漫不耐地偏過頭,就感覺側臉處傳來一片癢意。
夏揚飛的手撫過夏漫的臉,拇指輕輕劃過她的唇。
他的聲音低啞磁性:“只喜歡他嗎?別人都不行嗎?”
這幾個問題讓夏漫愣了神,隨即就感覺唇上一痛。
她一抬眸,就看見夏揚飛幽深的眼神,和他搶她東西、說要奪走她一切時的眼神一模一樣,帶著一種,她看不懂的、病態的獨占欲。
幽暗地如同沒有光亮的海底,幾欲讓她溺亡其中。
夏漫怔了怔,想要說什么,理智卻終于被酒精摧毀,頭一歪,醉暈了過去。
夏漫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她茫然睜開眼,在昨晚迷糊地記憶片段里,仿佛遇見了夏揚飛。
夏漫瞬間清醒,看著周圍,似乎是酒店,房間就她一個人,桌上留了張紙條。
【醒酒藥在桌上,記得吃。】
夏漫一頓,忽然覺得夏揚飛也沒那么讓人討厭。
正想著,又看見紙條的折痕。
一打開:【你手上的其余兩個案子,我都幫忙結尾了,不用謝我。】
夏漫咬牙,將紙條撕了粉碎。
她又坐了會,才回了家。
一回家,竟發現楚克正坐在沙發上。
昨天的話清晰地回蕩在耳邊,夏漫胸口抽痛著,無視他往臥室走去。
路過客廳時,卻被猛地拉了回來。
她怒然回眸,就見楚克眸光幽暗,指尖用力地按住了她的唇:“嘴怎么了?”
夏漫疼的到抽了一口涼氣,這才發現嘴上破了皮。
她想不起來是為什么,但是看著楚克,還是冷聲道:“被人吻的。”
她嗤笑一聲:“怎么,只能你跟夏婉亂搞,我不行?”
楚克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語氣嘲弄譏諷:“跟她比?你配嗎?”
夏漫只覺身體里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撕爛扯碎了,窒息地幾乎喘不過氣。
“我不配,那你怎么不去找她啊!”
她伸手去推楚克,卻被猛地推在了沙發上,下一瞬,楚克吻了上來。
夏漫攥緊了拳,去推他,手卻被楚克握在了掌心。
楚克的動作很輕柔,吻細細地落在她的唇上,頸間。
夏漫看著他情動的模樣,心頭微微攢動,手竟緩緩松開了。
她對楚克的愛與恨,有深水之重,也有窒息之痛。
她此刻深深切切地感受著,不忍心推開,也舍不得掙脫。
最后的時候,楚克將她緊緊抱在懷里,輕聲說道:“我們要一個孩子吧。”
夏漫心頭猛然一跳。
下一瞬,就聽見他說:“孩子的名字,就叫佳倩。”第6
夏漫像被人迎面痛擊一拳,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到這樣難以言述的心痛。
她猛地推開楚克,咬著牙,眼前一片模糊,心里翻涌地情緒再也壓制不住。
“你真以為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戀人嗎?你別惡心我了!你那么深情,你那么愛她,她死了你怎么不去殉情,去陪她!為什么要在這里和我上床!”
她的聲音粗糲嘶啞,字字泣血。
楚克卻只是平靜地看著她,半響后,才說:“你哭起來真的很像她。”
夏漫一愣,只覺得整顆心仿佛都被千刀萬剮,痛的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
楚克說完,就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夏漫怔怔地坐在原地,突然一陣反胃,沖去洗手間吐得撕心裂肺。
洗手臺的燈很亮,從鏡子里可以清晰看見她雙眼通紅的模樣。
夏漫只覺一寸寸的涼意緩緩從心底升起,血液都是冰冷的。
明明不是這樣的,最開始不是這樣的。
小時候,是媽媽說怕她孤單,所以才會領養了一對姐弟回家陪她。
夏漫清晰地記得,那天媽媽牽著夏婉的手帶到她面前,對她說。
“因為她長得很像你,所以才選中了她。”
夏婉是因為像她,所以才會被選中。
可什么時候開始,她卻成了附屬品?
她的家不再屬于她,楚克心中的人,也不再是她……
夏漫咬牙,看著鏡子里的臉——那張被楚克說像夏婉的臉。
忽地,她拿起旁邊的花瓶猛地砸向了鏡子。
“咔——”的一聲。
鏡子裂開了幾條縫隙。
鏡子中滿臉淚痕的她,也碎成了一片片,再也拼湊不起來。
……
夏漫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去了公司。
脖子上的痕跡遮不住,她隨意貼了個創可貼。
剛到公司,助理就拿著筆記本走了過來:“夏總,這是今天的行程安排。”
夏漫看著表格,目光一頓:“我記得今晚有和馮總的飯局。”
助理猶豫地說道:“昨天夏副總已經簽過了,還有后天李總的,都被夏副總簽了。”
夏漫心猛地一沉,就見夏揚飛迎面走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看見夏揚飛的目光在接觸到她脖子的一瞬,驟然暗了下去。
可一眨眼,便又恢復了往常虛偽的笑臉:“姐姐早上好。”
夏漫冷冷看著他:“搶業務,是不是太沒底線了?”
“都只是為公司而已。”
夏羽笑了一聲,打開了隔壁辦公室的門。
“爸爸說把這間辦公室給我,以后,我就是姐姐的鄰居了。”
他看著夏漫,臉上帶著笑。
“姐姐可要小心了,畢竟,我更喜歡總經理的辦公室。”
夏漫冷笑一聲,緊緊攥緊了拳。
夜里回到家,楚克還沒回來。
夏漫疲憊地躺在沙發上,褲腳卻被什么東西扯了兩下。
她低下頭,就見小安咬著她的褲腳,似乎要帶著她往畫室走去。
畫室的門緊鎖著。
這個地方是楚克辦公的地方,很討厭外人踏入,夏漫在他心中,也只是個外人。
小安焦急的轉著圈,好像里面有什么。
“麻煩。”
夏漫緊皺著眉,去找來備用鑰匙,一開門,看見地上一個小小的跳跳球。
小安歡快地叫了兩聲,夏漫走過去撿起來。
剛想出去,一抬頭,卻愣在了原地。
她看見,畫室的四周,滿墻的畫,每一幅每一幅都是夏婉。
笑的、哭的、難過、開心……
一筆一筆,全都是楚克精心的愛意。
夏漫一瞬間覺得有些窒息,她低下頭往外走去,就看見角落里,一張畫露出了一個角。
上面寫了她的名字,和一個日期。
她記得那個時間,是他們大學相戀的時候,楚克為她畫的。
他畫了整整三個月,在他們相戀一周年,親手掛在了客廳最顯眼的地方。
夏漫心頭微微一動,伸手將畫拿了出來,卻在下一瞬間猛地僵住了。
那張畫,已經被小刀劃得面目全非。第7
夏漫手一顫,畫掉在了地上,濺起了滿目塵埃。
她捂著胸口,心痛地幾乎窒息。
這些她怎么也舍不得忘掉的過往,都成了楚克眼里恨不得毀掉的東西。
夏漫咬著牙,眼前一片模糊。
一旁的小安突然叫了起來,隨即楚克的聲音從身后響起:“誰準你進來的。”
夏漫一僵,狠狠擦了眼淚才轉身,目光冷然:“這是我家,我不能進嗎?”
她唇角勾起不屑的笑:“還是說,你也知道,心里的骯臟想法不能讓人看見?”
楚克皺眉,走近才看見夏漫腳下的畫。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確實骯臟。”
夏漫一頓,就見楚克把畫撿了起來,語氣陡然間變得銳利森冷。
“關于你的一切,都骯臟。”
隨后,他冷笑一聲,將那幅畫當著她的面,狠狠撕開。
細碎的聲音,回蕩在畫室里。
一片一片,仿佛將夏漫的心也撕碎了。
她看著楚克把碎片丟進了垃圾桶,眼神冷如冰霜:“現在,可以出去了嗎?”
窗外刮著狂風,樹影沙沙作響。
夏漫看著楚克,心中鋪天蓋地的絕望痛意
她仿佛已經痛的麻木了,竟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當然。”
然后挺直腰桿,走了出去,進了臥室,“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門關上的一瞬間,眼淚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
她幾乎痛的直不起腰,縮在床上,渾身戰栗地將自己捂進了被子里。
那天的風很大,夜里,下了好大的一場雨。
……
第二天,夏漫一睜開眼便覺頭昏腦脹。
她摸了摸額頭,有點低燒。
一拿出手機,就看見夏父發來短信,說讓她回家。
夏漫回到家時,夏父正坐在沙發上,桌上放了份文件。
她心一沉,緩緩走過去,一句“爸”還沒喊出口,就見夏父將文件遞了過來。
上面清楚寫著——“股份轉讓協議。”
夏漫沒有接,眼神變冷了:“什么意思?”
夏父說道:“你手上的二十五股份,轉百分之十給你弟弟,你還是公司第二大股東,揚飛還年輕,進董事會總要多點保障。”
夏漫攥緊了拳,她冷笑道:“我的東西,憑什么給他?”
夏父眉間一皺,就要訓斥,夏漫卻冷冷打斷他。
“從前他搶的東西,都是你們給我的,我不追究,但這些股份是爺爺給我的,我不會同意。”
她看著夏父森然的目光,心中一片蒼涼。
“如果你今天是來說這個的,那我無話可說。”
她轉身便要走,卻聽見身后的夏父冷冷道:“這是你欠佳倩的,你要還給她弟弟。”
夏漫腳步一頓,心中猛然刺痛,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她沒回頭,緊咬著牙,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回家的路很遠,夏漫開著車,卻覺一陣陣頭暈,幾乎看不清路,索性便停在了路邊。
她趴在方向盤上好一會,才清醒了一些。
一轉頭,就看見路邊的廣告牌上,放著楚克畫展的廣告。
她頓了頓,下車走了過去,看著上面的畫,竟是移不開腳。
一旁有楚克的粉絲笑著問她:“小姐姐,你也喜歡他的畫嗎?”
夏漫尷尬地笑了:“不是。”
楚克不是一次說過,她沒有藝術氣息,夏婉才是他的繆斯。
粉絲“哦”了一聲,頗為遺憾。
面對楚克的粉絲,夏漫語氣不覺柔了下來:“你喜歡他很久了嗎?”
粉絲搖搖頭:“其實,我也是最近一年才喜歡他的畫的。”
夏漫一頓,隨即又聽見她說:“這一年里,他的畫忽然充滿了黑暗與痛苦,他將暗黑沉郁的美發揮到了極致……”
粉絲還在說著什么,夏漫卻聽不見了。
她的耳邊不斷回蕩著——黑暗、痛苦……
這就是這一年里,她帶給楚克的所有感覺。
心臟像被撕裂了個缺口,冷風不斷地往里灌去,冷得她幾乎戰栗了起來。
粉絲見她不說話,興致缺缺地離開了。
天空不知夏時飄起了小雨。
夏漫看著四散避雨的人群,怔怔地往前走了一步,猛地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