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親而已,我相信天下不缺心明眼亮的好兒郎。”
鐘離玉挺直腰背,聲音清澈響亮,“更何況,誰說女子只能拘泥于后宅?我朝第一斥候將軍赤蠡便是女子,上陣殺敵號令千軍巾幗不讓須眉。說起來,倒是比世子還要英勇萬分。”
趙陵崢啞口無言。
鐘離玉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嘲笑:“你既然不信我求了退婚,那你且等等看,看三日后太后會不會下和離旨意!”
不等趙陵崢開口嘲諷,懷中的婉娘忽然顫抖著抓住了他的手。
“世子,我肚子突然好痛,會不會孩子有什么問題啊。”
“不怕,不怕。”
婉娘如受驚的小貓似得直往趙陵崢懷里縮,一時間,趙陵崢也無暇去和鐘離玉爭執。
“此處能最快找到的大夫是鐘離府的府醫,但有我在,你別怕,一定能保你和孩子無事,我這就帶你進去!”
說罷,趙陵崢將人攔腰抱起。
鐘離玉并沒有聽清趙陵崢的話,此刻她滿心只想趕快退婚,至于趙陵崢——
眼不見為凈。
剛抱起婉娘準備離開的趙陵崢,就聽到身后傳來“砰”的一聲。
大門冰冷的關上,只剩趙陵崢一臉震驚地站在那里。
“鐘離玉!你這是什么意思?”
趙陵崢的怒火頓時涌到了心頭。
她怎么這么狠毒?
婉娘因她才會身子不適,她竟毫無同情之心。
這鐘離玉必定是嫉妒自己寵愛婉娘,又仗著有太后撐腰才敢如此放肆。
原本自己還想,她若肯認錯,他倒是也愿意順從母親將她娶回來。
如今看來,倒是也不必了。
“婉娘不怕,我這就帶你回府里去找大夫!”
*
深夜,鐘離玉一身素衣跪在祠堂。
她是將門之女,自小熟讀兵書勤習武藝,為的就是將來能如父兄那般護衛疆土。
但一年前兄長遭受敵軍突襲,九死一生,母親守在床邊哭得幾度昏厥。
醒來后,抱著她說:“阿玉,娘親求你跟我回京吧,你兄長能否醒來暫不可知,我不能再看著你涉險了。”
她看著消瘦虛弱的母親,逼著自己離開邊境,將手中的兵書換成《女則》,學著去看賬本,只要母親開心就好。
可自從她婚期定下,北境便戰亂不斷,隨后父兄戰死,受不了打擊的母親在她大婚前撒手人寰,臨終前還握著自己的手,要她如期成親,不要再回北境險地。
短短數月,曾經輝煌的鐘離府,竟只剩下了她一人。
燭火搖曳,鐘離玉悲傷又略顯憔悴的臉上,終于還是落下了淚來。
此刻的她無比后悔當日聽從母親勸告離開北境的決定。
父親與兄長征戰多年,北境一役雖然兇險卻決不至雙雙慘死的結局。
此役,必有隱情。
就在她沉浸悲傷時,一只袖箭忽然飛進祠堂,穩穩釘在一旁的柱子上,袖箭上綁著一張紙條,在風中微微顫動。
“師兄?”
鐘離玉見到熟悉的袖箭微微一怔。
她下意識起身取下紙條,在她看清上面的內容時瞬間臉色大變。
——“赤蠡,汝托吾之事已有眉目。段王陣前斷餉,二位將軍死守卻遭人毒害,方至城破人亡。”
毒害?
斷糧?
鐘離玉踉蹌一下險些沒能站穩。
北境一役,以少勝多,眾人皆知攝政王段寒蕭力挽狂瀾。
自己本就奇怪,父親出事時戰局已然明朗,為何還會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
沒想到,竟是被自己人給算計了進去。
段寒蕭為何要斷父親糧草?
鐘離玉難以置信。
段寒蕭此人桀驁狂妄,行為乖張。
父親與他雖政見不合,卻也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本是先皇幼弟,先太子謀反時,護著尚且年幼的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登基,被尊攝政王。
陛下兩年前親政后,為避嫌便自請北境領兵。
當年,先皇有意調解兩派矛盾,還曾提過要將自己賜給對方為妃。
誰知那段寒蕭竟口出狂言。
說鐘離氏平庸,入王府只配為侍妾。
當時的自己也頗為剛烈,宴席之上直接怒罵對方,氣得他拂袖而去。
可就算如此,也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
這到底是為什么......
“小姐!”
就在這個時候,凌霜忽然急匆匆地跑進祠堂。
“魏統領那邊來人報,說汝陽候府鬧了好大的動靜,非要動您嫁妝里的藥材,上來的都是老弱婦孺,他們不敢攔,眼看著就要被他們搶去了。”
說到一半,凌霜忽然見到鐘離玉淚流滿面。
“小姐,你怎么了?”
“我沒事。”
鐘離玉將紙條丟進火盆里,隨后擦干了眼淚。
“老弱婦孺?汝陽候府還真是做得出來。”
“小姐,怎么辦啊,您那陪嫁里的藥材可都是上好的,總不能真的叫他們搶了去吧。”
鐘離玉此刻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們好好的,突然搶藥材做什么?那陸老夫人不是已經大好了嗎?”
凌霜一臉不忿。
“是那位婉娘動了胎氣,他們都說是您氣的,所以要您拿藥材出來救人呢!”
“我氣的?”
鐘離玉險些笑出聲,“我那嫁妝里大多都是傷后補血之物,若真是動了胎氣如何要用得到這些?怕是有人借著婉娘惦記我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