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聲稚嫩的請求,狠狠地扎在楊松海心上。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撫摸女兒的小臉。
囡囡卻本能地把小腦袋埋在方雅琳懷里,同時,方雅琳抱著囡囡的手又緊幾分。
楊松海的動作再次僵住。
一個好好的家,怎么會被他折騰成這樣!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女兒,顫聲說:“囡囡,不是你的錯,是阿爹錯了。”
“阿爹跟你保證,不會賣你,阿爹不會讓你跟媽媽分開的。”
說這些話的同時,楊松海也在看著方雅琳。
不管她信或者是不信,他都會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真改了。
方雅琳抱著囡囡,還是沒有說話,甚至連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楊松海知道這些年,做得混賬事實在太多,在方雅琳眼里,他說的話跟放屁沒有區別。
他也不想再糾結,想嘗試扶著方雅琳站起來。
但只要他一靠近,方雅琳下意識地抱著女兒發抖,顯然是被他打得應激。
楊松海不敢再勉強,生怕刺激到她,只能先離開,把空間留給她們娘倆。
“雅琳,我去弄點吃的回來。”
“你們在家等我。”放下兩句話,他快步走出房間。
方雅琳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緊繃的狀態才松懈下來。
她撒開緊緊抱著女兒的手,抹著囡囡小臉上的眼淚,“餓不餓?”
囡囡重重地點頭。
“媽媽給你做飯吃。”方雅琳扶著墻站起來,揉了下囡囡的頭,拉著她的小手走向放在墻角的背簍。
那里面還有幾個洋芋,能勉強充饑。
至于楊松海說要出去弄吃的,還有那些承諾,她根本不會信。
在她眼里,只要楊松海不賣女兒,已算好人。
楊松海走出屋子,濃重的瘴氣撲面而來,他被嗆得咳幾聲。
這里是云南最偏僻的山區,終年瘴氣彌漫,與外界幾乎隔絕。
貧瘠的山地幾乎無法耕種,村民們靠著產量還算高的洋芋,還有自然生長的菌子艱難度日。
他家,更因為他這些年造的孽,窮得嚇人。
妻子和女兒都因為常年吃不飽,瘦得皮包骨。
楊松海知道,家里根本沒有多少可以吃的東西。
他身為一個家庭的頂梁柱,怎么忍心讓他的妻女受這種苦。
但這年頭,誰家都不富裕,借糧基本是不可能的。
想要弄點吃的,那必須想點別的辦法。
他站在原地想一會兒,最終把目光放在遠處的瘴氣林子。
他依稀記得,上輩子他離開山區不久后,這片瘴氣林被開發,說是里面有不少珍稀動物和名貴藥材。
三七、天麻、靈芝......
這些生長在瘴氣林里的東西,就算是在二十年后的現代,都能賣出很好的價格。
如果他運氣好,能挖來些,去城里換成錢,家里的日子也會好過。
再者說這個林子里的野味還多,就算打不到別的,抓幾只竹鼠也能勉強果腹。
想到這里,他轉身回屋取出砍柴用的柴刀,又將破舊的背簍背在山上。
方雅琳正帶著囡囡煮洋芋,看見他折回來,身體又是下意識地一抖。
她抬頭看著他拿起家里唯一一把能賣錢的柴刀,想阻止,但最終還是低下頭。
楊松海知道,她是誤會他要拿柴刀出去賣錢。
他解釋道:“雅琳,我去林子里轉轉,看看能不能獵點野味回來,爭取讓咱家今晚吃上肉。”
方雅琳一聽他要去瘴氣林,抬起頭,神色復雜地看他一眼。
囡囡聽到能吃肉,興奮扯了扯方雅琳的衣角。
“媽媽,阿爹說要去林子里給我們打肉吃。”
方雅琳,只是“嗯”一聲,沒說別的。
她太了解楊松海,欺軟怕硬,貪生怕死。
那瘴氣林是什么地方,里面毒物甚多,村里最有本事的老獵人都不敢輕易踏進。
他楊松海又有什么本事,能進林子打獵?怕是又在哄騙人。
估計,他只要出這個門,定會把柴刀拿去賣掉,去鎮上賭博喝酒。
還說什么帶肉回來?
要是他真能,那估計母豬都能上樹。
楊松海見方雅琳根本不想理他,也知道他還不配。
他跟囡囡揮手,帶著東西走出屋子。
出屋后,他直奔瘴氣林,約莫走一個小時,才走到林子附近。
空氣中那股刺鼻的味道,也更加嗆人。
楊松海看著前方被瘴氣籠罩的深山老林,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這鬼地方有多危險,村里人都清楚。
記憶中,去年有個漢子餓瘋了,說要進林子打獵,結果進去,再沒出來過。
等村里人找到的時候,只剩下一堆發青發紫的骨頭。
大伙都說是中瘴氣,被林子里的毒拿走命的。
再往前幾年,還有個外地來的草藥商,說是聽說這瘴氣林里有寶貝,非要往里闖。
結果沒進去多久,在林子外頭發現他的尸體,腫得不成樣子。
村里老一輩的人都說,這片瘴氣林有古怪。
大白天進去都跟摸瞎似的,一不小心會迷路。
有些樹藤會動,像蛇一樣纏上來,要是躲不開,能把人勒死。
最邪門的是那些奇形怪狀的蘑菇,有的會噴毒粉,有的會散發***氣。
但凡碰上一個,不出一小時定得沒命。
其實楊松海也很膽怯。
但他上輩子在商場沉浮二十年,深知富貴險中求的道理。
家里的情況,確實需要他搏一搏。
他上輩子去國外參加過不少野外求生的活動,也遭遇過不少險境,或許能在這片林子里活著出來。
楊松海握緊手里的柴刀,硬著頭皮往前走。
進入林子,潮濕腐爛的氣味撲面而來,嗆得他直咳嗽。
腳下的小路已經看不太清楚,到處都是半人高的荒草。
楊松海用竹棍撥開草叢,小心翼翼地往前探路。
還沒走幾分鐘,他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嘶......”
一條花斑蛇突然從草叢里竄出來。
楊松海下意識地往后一跳,差點摔倒在地。
這一下把他也嚇出一身冷汗。
楊松海定睛一看,反倒來精神。
這花斑蛇他認得,這種蛇的膽最是值錢。
用來做藥,一個能賣好幾塊錢。
那條花斑蛇見楊松海退開,也不著急走,在草叢邊上盤著,昂著腦袋沖他吐信子。
楊松海握緊手里的柴刀,慢慢向蛇靠近。
這柴刀他磨過,砍死一條蛇綽綽有余。
“嗖!”
花斑蛇突然彈起,朝他撲過來。
楊松海早有準備,一個側身閃開,趁蛇落地一瞬,手里的柴刀狠狠地揮下去。
“啪!”
這一下正中蛇頭,花斑蛇連掙扎都沒掙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還真讓我給碰上......”
楊松海用柴刀試探兩下,確認蛇已經死透,才蹲下身子查看。
這條花斑蛇足有手臂長短,通體花紋斑斕,看起來是個毒物,其實只是保護色,害不了人。
他用柴刀把蛇翻過來,打算取膽。
楊松海仔細比量一下蛇的七寸位置,用隨身帶的柴刀在那里劃開一道口子。
這種事他以前在別人手上見過,也不算太難。
很快,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蛇膽被他取出來。
他把蛇膽小心地用樹葉包好,連帶蛇身一起放進背簍里,才繼續往前走。
剛進林子,已遇上花斑蛇,再往里走,還不知道會遇見什么。
楊松海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越走,越是警惕。
隨著他的深入,瘴氣越來越重,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用衣袖捂住口鼻,一邊走一邊四處觀望。
這片林子實在太大,瘴氣影響視線,走得越深,他越看不到前面的東西。
“咳咳......”楊松海被瘴氣嗆得直咳嗽,眼睛也開始發澀。
他知道這是中瘴的前兆,但總不能空手而歸。
又硬撐著走約莫半個小時,他的腿都開始發軟。
不知走多久,楊松海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
這鬼地方悶熱得很,走一步都覺得喘不上氣。
他扶著一段樹干,正想歇口氣,忽然看見不遠處有幾片暗綠色的葉子。
“這葉子......”楊松海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心里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