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國家一級演員這條路,傅敬淮走了兩輩子才走到。
當他站上國家劇院的舞臺,拿到身為演員的最高榮譽后。
專欄記者問他:“傅先生,一路走來,你認為自己最想感謝的人是誰?”
傅敬淮想了想,笑著回答:“我的前妻吧——感謝她心有所屬,和我離婚。”
……
1988年,天津,大年初一。
巷子里家家戶戶鞭炮熱鬧,唯有傅家挽聯雪白。
傅敬淮飄在花圈上空,無知無覺。
對,他死了,死在33歲這年。
靈堂寂靜,他看見自己的母親和前妻單清顏站在他的遺像前。
這倆人一塊出現,傅敬淮并不意外。
畢竟傅母向來看重這個年紀輕輕身價上億的香餑餑兒媳婦,對單清顏好得像是對親女兒。
他意外的是——單清顏會來看自己這個前夫。
畢竟,如今鋪天蓋地的都是商界女老板單清顏向著名男歌星姜逸宸求婚的新聞。
婚期將近,她還來這種晦氣的地方?
傅母還在嚎哭:“我可憐的兒子,你要是聽清顏的,哪里會這樣啊……”
“你要聽清顏的”是傅母最常說的話。
除此之外,還有“一定要好好對清顏”、“什么事都沒有家庭和清顏重要”。
傅敬淮發現,自己生前就像個沒主見的木偶,圍著妻子單清顏打轉。
轉到最后,妻子和自己離了婚,另嫁他人。
而他,離了婚還要被前妻接濟、住在她安排的房子里,活得像個笑話。
可是,誰讓他放棄了文工團的工作呢……
這樣想著,傅敬淮又見傅母拿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
他眉心一跳,視線不受控地黏在了上面。
傅母打開盒蓋,傅敬淮就見里面裝的是他從小到大的獎狀和榮譽,傅母卻把這些都掀起,拿出最底下的信件來。
傅敬淮頓時覺得被重重錘了下,呼吸不暢。
土黃色的信封上,還能看見【總政話劇團邀請】的字樣。
8年前,1980年總政話劇團改制!從各地的文藝團吸收人才,他還為自己沒收到邀請遺憾難過了許久。
沒想到是收到了,被自己的母親藏了起來!
傅母將信件放進火盆里,哭著說:“敬淮啊,你別怪媽,媽也是不想你跑太遠……”
單清顏面上沒有絲毫驚訝,一副早就知道了的表情。
她淡聲勸慰:“姨,敬淮不會怪你的,您也別太傷心,身體要緊。”
分明已經死去,傅敬淮卻感受到從靈魂深處冒出的寒意。
母親瞞下他這么重要的事情,阻斷他走向更大舞臺的路。
而那時還是他妻子的單清顏,明明知道這一切,卻這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從前的溫情,此刻都和利劍一般,狠狠扎進了傅敬淮的心里。
他沖向火盆,不顧那燃燒著的火。
可手伸進去,卻連灰燼都摸不到。
是了,他已經死了,傅敬淮顫抖的收回手,崩潰的哭出聲。
他想:“如果還有下一世,我傅敬淮絕不要再做一個‘好丈夫’‘乖兒子’!”
陰沉的天空忽然一道驚雷,傅敬淮驚駭抬頭,卻忽然眼前一黑。
……
不知身處黑暗多久,傅敬淮才猛然驚醒。
他劇烈的喘息著,耳邊的聲音漸漸變大。
“這衣服壞了……”
“我眉毛畫歪了……”
搬衣服架的、化妝的,亂糟糟一片。
傅敬淮抬眼,在鏡子中看見了自己——一頭利落的短發,白襯衫黑褲子。
是話劇《報春花》男主角的裝扮!那么他現在,竟然是在闊別十年的文工團后臺!
傅敬淮恍然轉頭,看見一旁的日歷。
1980年12月1日!
他竟然回到了和單清顏結婚的第三年!
愣神間,有人叫他:“敬淮,你家單老板來看你了!”
傅敬淮下意識起身,門口身形窈窕的女人撞入他視線。
她長相清冷美麗,身穿紅色的毛呢風衣配黑色小高跟,稱得單清顏越發明艷動人。
如今單清顏已是國內最大的服裝公司的老板,事業有成,大有名望。
往后只會愈發水漲船高。
可上一世靈堂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傅敬淮只覺身心寒涼。
他問單清顏:“你怎么來了?”
傅敬淮對她的態度向來熱切又親近,這平靜的態度讓單清顏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她淡淡道:“文工團年末的匯報演出,理應來看看。”
看看?
是來看他,還是來看姜逸宸呢?
傅敬淮思緒翻涌,面上卻平靜點頭:“好。”
報幕員喊著:“話劇《報春花》,準備了!”
傅敬淮轉身,沒再看單清顏一眼,和大家一起上了臺。
雖然已經很久沒登臺,但走位和臺詞,傅敬淮仍是爛熟于心。
一出結束,臺下掌聲雷動。
下臺時,傅敬淮看見單清顏手里捧了束花。
紅玫瑰、白百合,開得熱烈,傅敬淮腳步停住。
卻見單清顏直接越過了他,將花送給了他身后的男人。
在滿場的驚羨聲中,傅敬淮怔然轉身。
就見身穿群演服裝的姜逸宸捧著花,笑得一臉滿足。
傅敬淮這才想起,這時的姜逸宸還不是被單清顏捧得大紅大紫的男歌星,只是文工團的小配角。
他將心里那些苦澀和難受掀過去,卻突然感覺面前一陣風刮過。
竟是傅母撲向了姜逸宸,口中大喝。
“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畜生!敢勾引我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