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桐君拍拍身上灰塵,又整理好被貓貓狗狗抓皺的衣襟,這才推開廂房的門。
“鈴鐺,是我,我來找你了?!?/p>
人還沒見到,他已經(jīng)十分激動,一想到過會兒會發(fā)生什么,渾身上下的每根汗毛都要跳舞。
“你怎么不點蠟燭呢?屋里好黑。”
他有些分不清方向,險些被什么東西絆倒。
就在這時,鈴鐺點上了蠟,燭光映襯的她臉上紅撲撲的,真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喜歡。
許桐君愣了一瞬,有些急切到了她身邊,拉住她的手。
“你可想我?”
她的手好漂亮,嫩的像水蔥,又白又長,細細的,卻不似其他女人那樣柔若無骨,還未來得及仔細體會,手便被抽走。
他有些悵然若失,也自覺有些唐突。
“這兩日我想了許多,你我相識也是緣分,你沒有親人朋友可依,我也沒有忠心真誠之人陪伴,不正巧在一處?你跟了我,于你而言是擋雨的屋檐,我可以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他以為說中了她的所思所想,再次靠近,攬住她的肩膀,又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越看越沉迷,真想陷在這美貌里。
“你覺得我說的可對?你可以點點頭?!?/p>
她再不表態(tài),他真怕控制不住自己。
鈴鐺卻只是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又像在看一片虛無,許桐君不懂,正要問時,外面忽然有人急切地敲門。
“公子,公子后院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p>
正進行到關鍵時刻,家里瑣事又來打擾,許桐君一百個不想管。
“我父親已經(jīng)入城,馬上就回來了,等他處置吧,今夜不要再來打擾本公子。”
門外腳步徘徊,還想叫他過去,許桐君連日來又是被打,又是帶傷喝酒,他早已滿是怨念,如今才得片刻安寧,美人在懷,春宵一刻怎能允許被破壞?
他朝門口罵了一句“滾”,下人才終于離開。
他又恢復溫柔神色,手撫在她粉頰上。
“鈴鐺,不要被他掃了雅興,你快點頭啊。”
他都快等不及了。
一股熟悉的味道從臉頰傳來,鈴鐺拉過他的手仔細聞聞,又將頭靠在他懷里聞,這幾處都有娘親的味道。
他應該是抱過她的皮毛。
她靠在許桐君懷里,被這熟悉的味道包圍,心里有片刻的安寧,幻想自己靠著的不是許桐君,而是娘親。
他卻以為她同意了,順勢便抱起來放在榻上。
全身的汗毛都在跳舞,他解開自己衣裳,俯身吻了上來。
卻在唇就要碰到她的唇瓣時,門被人大力推開,魯二脖子包著厚厚的紗布手里提著兩柄剁肉用的板斧直走進屋。
“***!拿命來!”
忽地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被絆倒,他低頭一看,竟然是六娘,屋里只點了一根蠟燭,所以根本沒注意到。
魯二心里怒火更勝,今日不殺鈴鐺誓不罷休!卻走到近前,看見許桐君也在榻上,他拉好自己的衣衫,臉色十分不悅。
“魯二,你這是要做什么?”
魯二被手下們所救,好在刀口不深,他留得性命,這才提著板斧來尋仇,沒想到少東家也在,一瞬間便想退縮。
可地上的六娘卻叫他有了別的想法......
鈴鐺殺一人也是殺,殺兩人也是殺,他今日便將許桐君也殺了,再嫁禍給鈴鐺,再給她安個畏罪***的名頭,屋里三條人命全算在她頭上,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
“干什么?來取你們這對狗男女的命!”
魯二掄起板斧便砍,鈴鐺急忙拉住許桐君的衣裳,他這才堪堪躲過,便徒手要奪魯二的板斧,卻根本沒有那么大的力氣,被魯二一甩,摔到里面。
“魯二,我待你不薄,你竟然要殺我!”
“要怪就怪你偏袒這***!我今日必取她的命!”
魯二瘋了一般揮動兩柄板斧,鈴鐺扯過被子抵擋,被子直接被劈成兩半。
她從不知道,斧子竟比刀厲害許多,也就此一卷被子,奪下一柄板斧,可魯二另一柄板斧已然殺到,這下避無可避,板斧直劈下來,就在她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許桐君忽地將她撲倒,這一板斧直接劈在他后心上。
骨頭斷裂的聲音傳來,同時鈴鐺也將奪下的板斧拋飛,直劈在魯二面門。
推開身上的許桐君,他已經(jīng)氣若游絲,鈴鐺看著他胸前大片的血跡,知道他活不成了,眼淚瞬間奔涌而出,許桐君自己也知道。
他本可以不管她自己逃走的,可是魯二板斧劈下來那一剎那,他的心告訴他:不想看著她死。
許桐君艱難地喘息,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
他指揮魯二生剝了白狼的皮毛,血漬濺到他的衣裳;他把鈴鐺當成小獸來養(yǎng),卻想從她那得到人才能給的安慰;他一邊覺得自己喜歡上自己的小獸惡心,一邊想將她據(jù)為己有,撒謊騙她,***熏心。
沈泊心問他的話又出現(xiàn)在耳邊:“你真拿她當人了嗎?”
他朝她伸手,用盡全力解下她脖頸的鈴鐺,扔在一邊,鈴鐺滾落在地發(fā)出脆響,他摸上她的臉頰。
“鈴鐺......對不起......我喜歡你?!?/p>
燭火照亮鈴鐺眼里的淚光,她拿命賭的真心,贏了。
“再見了,許桐君。”
許桐君眼神一頓,一邊流淚一邊笑起來。
她會說話了,終于會說話了,她說再見。
他笑著笑著,忽然不動了。
鈴鐺再摸他的胸口,那里一片安靜。
她的心口突地抽痛起來,她不懂,一邊流淚一邊查探,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受傷。
那為何這般的痛?
捂著心口踉踉蹌蹌出了門,沈泊心正抱著劍靠在墻邊等她。
“真沒想到許桐君會為你不顧性命,以前是我小看他了。”
“像我們走江湖的,講究一個生死看淡,緣聚緣散皆是命?!?/p>
“他一定也想讓你以后都開開心心的。”
鈴鐺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他彎下腰,腦袋恨不得伸到她眼皮底下,看看她臉色如何。
“哭啦?”
直到被一拳打在頭頂,他才嬉笑著跳開,鈴鐺那副傷透心的樣子終于好些。
“走吧,忘了這里的事,哥哥帶你闖蕩江湖!”
鈴鐺走到他面前。
她突然就會說話了:“這次多謝,咱們之間便算扯平,以后各走各的路?!?/p>
六娘說許桐君把母親的皮毛賣給長樂王,這一年多來她也對那些達官顯貴有所了解,不是沈泊心這種江湖人惹得起的,一個不好還會連累他師門。
他是個好人,她不想他牽扯進來。
鈴鐺轉(zhuǎn)身看看房門,心里默默和許桐君道別。
在錦麟莊一年多,比她以前十幾年學的都要多。
沈泊心皺著眉,眼看這小野狼越走越快,不禁罵道:“小沒良心的!哥哥都是為你好!”
也就她了,但凡換個姑娘,還不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喊哥哥,哼!
“你......你自己能行嗎?夜里黑,你走慢點別摔著?!?/p>
“走的時候多拿點銀子,金子更好,珠寶首飾也都帶上免得挨餓,知道了嗎?”
“我就住在城東客棧,有事的話就去找我?!?/p>
她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