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戛然而止。
月色如水,院外的腳步聲卻帶著肅殺之氣。老程和春草婆婆的臉色都變了,唯有洛晴川神色如常,靜靜等待著。
然而,預想中的闖入并未發生。
"駕!"一聲令下,馬蹄聲又急促地遠去了。
"是巡邏的人。"老程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近來京城來了不少人,四處都在搜查什么。"
洛晴川若有所思。這支人馬明顯訓練有素,不似尋常巡邏。
"姑娘,"春草婆婆顫聲道,"要不...咱們搬到更偏僻的地方去?"
"不必。"洛晴川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想找到真相,就要主動出擊。不過..."她看向藥爐,"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藥香漸濃,病榻上的孩子呼吸已經平穩許多。她給孩子把了把脈,眉頭微舒:"退燒了。"
"神醫啊!"孩子的父親激動地跪下,"我家孩子病了好幾天,鎮上的大夫都看不好,沒想到..."
"舉手之勞。"洛晴川扶起他,"回去后記得按方子熬藥,三服即可痊愈。"
等送走病人,夜已深了。老程也告辭離去,臨走時意味深長地說:"姑娘若有需要,隨時可去鎮上尋我。"
房間終于恢復平靜。洛晴川坐在燭光下,取出母親的信。猶豫片刻,她還是沒有拆開。
有些真相,需要慢慢揭開。
"姑娘要看醫書嗎?"春草婆婆端來一盞清茶。
"嗯。"她翻開案頭的《洛氏醫典》,目光落在其中一頁。這是一個特殊的診脈法,能夠診斷出一些罕見的毒癥。
現代醫學的知識在腦海中閃現,與古老的醫術交相輝映。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唇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翌日清晨,晨霧還未散盡。
"大夫在家嗎?"一個焦急的聲音打破了院子的寧靜。
洛晴川剛剛打完一套養生拳法,額頭還掛著細密的汗珠。這是她結合現代人體工學和古代武學創造的一套動作,既能強身健體,又暗含幾分防身之術。
"進來吧。"她擦了擦汗,整理了一下衣襟。
來人是村里的李婆子,攙扶著一個面色發黃的青年。
"這是我兒子,"李婆子急切地說,"已經發熱好幾天了,渾身發黃,吃不下飯..."
洛晴川示意病人坐下,纖長的手指搭上他的脈門。片刻后,她眉頭微蹙:"肝膽有疾,且已成瘀。"
現代醫學知識告訴她,這是肝炎的癥狀。在這個時代,此癥最難治愈。
"可是...可是嚴重嗎?"李婆子顫聲問。
"不必擔心。"洛晴川語氣平和,"雖然棘手,但還可以治。"
她走到藥柜前,取出幾味藥材:"柴胡、茵陳、郁金、白芍..."每一味都精確稱量,動作行云流水。
"這個方子..."春草婆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從未見過。"
"是我自創的。"洛晴川一邊配藥一邊解釋,"茵陳退黃,柴胡疏肝,配上郁金活血,再加白芍緩急..."
她的聲音清澈悅耳,如同清泉流過山澗。李婆子雖然聽不懂,卻莫名安心。
"大夫,外面又來人了。"春草婆婆探頭進來。
洛晴川抬頭,只見院子里已經站了好幾個人,都是村里的鄉親。有的抱著孩子,有的攙扶著老人。
"讓他們稍候。"她繼續專注地配藥。對于醫者來說,眼前的病人永遠是最重要的。
漸漸地,村里傳開了一個消息:來了個神醫,醫術高明,待人和善,藥到病除。
"姑娘,"春草婆婆有些擔憂,"這樣會不會太招搖了?"
洛晴川放下手中的藥材:"醫者父母心。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能見死不救。"
何況,她心中暗道,這也是積攢名聲的好機會。想要打入京城上層,總要有些資本。
夜深人靜時,她獨坐在燭光下,翻看著母親留下的醫書。突然,一張暗黃的紙頁從書中滑落。
紙上畫著幾個奇特的穴位圖,旁邊還有密密麻麻的注解。這字跡...不是母親的。
"這是......"洛晴川瞇起眼睛,仔細辨認著紙上的筆跡。
字跡蒼勁有力,顯然出自男子之手。穴位圖的繪制也極為精妙,每一處經絡走向都標注得清清楚楚。最特別的是
這些穴位的連接方式她從未見過,既不同于現代針灸學,也不是傳統醫術中的手法。
"難道這就是母親當年研究的秘術?"她心中一動。
傳聞洛家醫術獨步天下,最擅長的就是經絡診治。母親更是將這門技藝發揚光大,創造了許多獨特的手法。
紙頁背面還有幾行小字,已經有些模糊:
"晴雪,此法甚危,需慎重。若有不測......"后面的字跡被墨跡浸染,看不清了。
"晴雪......"這是母親的閨名。寫這個字的人,顯然與母親關系匪淺。
"姑娘還沒休息?"春草婆婆端著一碗參湯進來,看見她專注的樣子,笑道:"又在研究醫書?"
"婆婆,"洛晴川沒有抬頭,"你可知道母親還有什么至交好友?尤其是...精通醫術的。"
春草婆婆的手突然一抖,碗差點掉在地上:"這...老身不知。"
洛晴川敏銳地注意到她的異常:"婆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沒...沒有。"老婆婆支支吾吾,"姑娘還是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看診呢。"
說完,她匆匆退了出去。
洛晴川若有所思。春草婆婆顯然知道些什么,但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
她將那張神秘的紙頁小心收好,繼續翻看醫書。每一頁都仔細閱讀,生怕漏掉任何線索。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神醫!神醫救命!"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哭腔。
洛晴川快步出門,只見月光下站著一個體型魁梧的漢子,懷里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女童。孩子面色發紫,嘴唇發黑
明顯是中毒的癥狀。
"快進來。"她示意對方將孩子放在診床上。
"民女多謝神醫。"那漢子跪下就要磕頭。
洛晴川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愣。這人雖然穿著粗布衣衫,但說話的語氣和姿態,明顯不是普通村民。
更重要的是,他手上的老繭,分明是常年握劍留下的。
"你是......"她剛要開口。
"神醫,求你救救我家小姐!"那人連忙打斷她,"小姐她...她是不小心誤食了毒蘑菇......"
洛晴川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她知道,這人在撒謊。這毒性分明是"七葉斷腸"所致,是江湖中常見的一種劇毒。普
蘑菇絕不會有這種癥狀。
但她現在的身份是個鄉村大夫,自然不能表現出對這些太過了解。
"我先給孩子把脈。"洛晴川說著,纖長的手指落在女童的脈門上。
脈象紊亂,時急時緩,明顯是中毒已深。但奇怪的是,這毒性似乎被什么東西壓制住了,否則以"七葉斷腸"的
道,孩子早該......
她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確實是毒蘑菇,不過..."她停頓了一下,"看來已經服用過解毒的藥物?"
那漢子明顯一愣,隨即露出苦笑:"瞞不過神醫。確實服用了些藥,但毒性太烈,解不了。"
洛晴川點點頭,轉身去藥柜取藥。她特意放慢動作,暗中觀察對方。
果然,那人雖然跪在地上,但腰背挺直,雙眼警覺地掃視著四周。一個隱藏極深的高手。
"需要這些藥材。"她將一張藥方遞給春草婆婆。
老婆子接過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姑娘,這...這都是咱們最珍貴的藥材啊!"
"救人要緊。"洛晴川淡淡道。
那漢子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神醫盡管用藥,銀錢好說。"
錢袋"啪"地落在桌上,發出沉重的響聲。這分量,怕是有百兩之多。
"不必。"洛晴川擺手,"懸壺濟世,本就是醫者本分。"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什么,那漢子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很快,春草婆婆將藥材取來。洛晴川開始煎藥,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到位,絲毫不顯慌亂。
藥香漸漸彌漫開來,那漢子突然問道:"神醫這醫術...是跟誰學的?"
"祖傳。"洛晴川言簡意賅。
"可是......"那人還要再問。
"藥好了。"她打斷對方的話,"先給孩子服下。"
看著昏迷的女童一點點喝下藥湯,那漢子的神情越發復雜。他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強忍住了。
半個時辰后,女童的臉色漸漸轉紅,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毒已解了大半,剩下的需要調養。"洛晴川寫下一張藥方,"這是后續的方子。"
"多謝神醫!"那漢子接過方子,卻遲遲不走,"只是...神醫這醫術,怎么這么像......"
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那人臉色大變,一把抱起女童:"得罪了!"說完,人已經閃出門外,轉眼消失在夜色中。
洛晴川站在門口,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火把光芒。又是那支神秘的巡邏隊。
"姑娘......"春草婆婆欲言又止。
"我知道。"洛晴川轉身回屋,"該準備動身了。"
這幾天的事情太多,不是巧合。那隊人馬頻繁出現,神秘高手深夜求醫,再加上母親留下的秘密......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地方——京城。
她拿出母親的信,終于下定決心拆開。月光下,泛黃的信紙上,那熟悉的字跡讓她心頭一顫:
"晴兒,為娘已為你謀劃好了一切。太醫院選拔在即,這是我們洛家翻身的機會。但記住,這里面兇險萬分......"
"太醫院選拔......"洛晴川輕聲重復著這幾個字。
信中的內容讓她心驚。原來母親早已預料到有朝一日會有大難,所以暗中布下了許多準備。而太醫院選拔,正是其中關鍵的一環。
"晴兒,為娘知道你天賦異稟,醫術遠勝為娘。但要在京城立足,醫術只是基礎。權貴之間的較量,如同走鋼絲,一著不慎就是萬丈深淵......"
字里行間,是母親深深的擔憂和期許。
"你要記住,在查明真相之前,千萬不可輕易相信任何人。甚至包括......"后面的字跡被淚水暈染,模糊不清。
洛晴川輕輕合上信紙,望向窗外的月色。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像極了十年前那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