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云霧，灑在蜿蜒崎嶇的山道上。龍虎山的青石臺階如龍脊般盤旋而上，直通云海盡頭的降神臺。
蕭言跟在隊伍最后，雙手緊攥著衣角。
他原本該與其他孩童一起被送往外門，可那位白須老者的一句話，讓他留了下來。
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至少，他和陸如霜還在一起。
前方，陸如霜的身影修長筆直，走得很穩，似乎對前路并無畏懼。
兩側的道人目不斜視，神色淡漠，一言不發地引領他們前行。
蕭言抬頭看了看山頂的巨大祭壇，心跳微微加快。
傳聞中，降神臺乃是神族最神圣之地，每一個進入神族的孩童，都要在此接受“降神儀式”，通過儀式者，方能成為真正的神族弟子。
至于失敗者……蕭言不敢去想。
“這不是簡單的選拔，而是淘汰。”
山風獵獵，吹動少年的衣角，蕭言攥緊了拳頭，心底浮現不安。
——
山道盡頭，降神臺。
這里是龍虎山的核心，一座巨大的白玉祭壇矗立在云海之上，八根擎天石柱圍繞中央，石柱上銘刻著古老的符文。
站在這里，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壓。
臺上早已有不少身穿道袍的修行者等候，他們或拄劍而立，或盤膝而坐，每個人都氣息深沉，目光落在這群新來的孩童身上，猶如在審視一群即將被挑選的牲口。
蕭言低聲問陸如霜：“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陸如霜看著前方的祭壇，緩緩道：“降神儀式。”
“降神？”
“讓神界認可我們。”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
蕭言皺起眉，他總覺得，這所謂的儀式并不簡單。
“所有人，入陣。”
站在祭壇中央的一名老者開口，聲音低沉有力。
孩童們面面相覷，卻無人敢違抗，紛紛踏入石柱環繞的范圍。
蕭言剛跨過界線，便感覺天地驟然一變。
空氣仿佛沉重了幾分，四周的符文緩緩亮起，一股奇異的氣息涌動起來。
老者手握拂塵，緩緩揮動，一道金色符文自他掌心浮現，落入祭壇中央。
下一瞬，光芒驟然大盛！
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地底升騰而起，直沖天穹，金光化作一道龐大的虛影，那是一尊模糊的神靈，俯瞰眾生，威嚴而冷漠。
孩童們被這景象震懾，忍不住后退一步。
老者聲音威嚴：“跪下，接受降神之恩。”
眾人紛紛跪地，只有蕭言僵立原地。
他感覺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梁攀爬上來，額頭滲出冷汗。
——他從這道金光里，感受到了一絲吞噬的味道。
那不是單純的庇佑，而更像是……剝奪。
他側頭看向陸如霜，發現她雖然跪下了，但神色依舊平靜，似乎并未察覺異樣。
光芒越來越強，所有人的身體都被金光籠罩，蕭言感覺到一股吸力從靈魂深處傳來，仿佛有什么東西被牽引出來。
他臉色一變。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
這所謂的“降神”，并不只是神族對新人的認可，而是……一種掠奪！
掠奪靈氣，掠奪他們最本源的某種力量。
蕭言咬緊牙關，體內氣血翻涌，他拼命抵抗這股力量，可這股吸力仿佛無形的鎖鏈，緊緊纏繞著他，想要將他徹底拉入深淵！
他努力壓抑心頭的恐懼，可那股被剝奪的感覺越來越明顯，甚至讓他隱隱約約看見了一些幻象——
——一個宏偉的世界，無數生靈在神靈腳下匍匐，被金光籠罩，而神靈卻貪婪地吞噬著他們的靈氣……
——人界的大地在崩裂，無數凡人枯槁倒下，他們的靈氣被抽離，化作金色長河，流向神界……
——他看到了一片廢墟，廢墟中央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身后是無數尸骨，他想看清那人的臉，可金光猛地炸裂，一切化作虛無！
“啊——！”
劇痛襲來，蕭言猛然驚醒，身上的金光劇烈閃爍，他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脫離肉體——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道微不可聞的嘆息。
“……有趣。”
聲音一落，蕭言感覺到那股吞噬的力量忽然一滯。
下一瞬，金光炸裂，他的身體猛地被震飛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他耳鳴目眩，勉強撐起身體，看到祭壇上的金光已經逐漸消散，而四周的孩童們一個個睜開眼睛，臉上滿是茫然，似乎并未察覺自己剛剛經歷了什么。
老者掃視眾人，點了點頭：“降神儀式結束。”
道人們微微頷首，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唯獨站在祭壇一角的白須老者，深深看了蕭言一眼，目光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低聲笑了笑：“果然……有趣。”
龍虎山的夜晚，沉靜如水。
山風拂過層疊的殿宇，卷起長長的道袍衣角，遠處的鐘聲低沉悠遠，在山間回蕩。
蕭言躺在一間簡陋的廂房內，睜著眼睛望著屋頂，回想著白日的降神儀式。
那道金光，那股吞噬感，那一瞬間浮現的幻象……
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絕不是什么“賜福”，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秘密。
可是，其他人似乎并沒有察覺到。
陸如霜也沒有。
她看起來并無異常，甚至在儀式后顯得更加沉靜，仿佛心境得到了某種升華。
蕭言側頭，看向窗外的夜色，心中滿是疑惑。
“是我多想了嗎？”
他閉上眼，壓下心頭的不安，漸漸沉入夢境。
——
清晨，龍虎山天一閣外。
天一閣，位于龍虎山最高處，云霧繚繞，宛如仙境。
這里是神族選拔天才的地方，能夠進入此處的弟子，皆是萬中無一的天驕。
一座黑色的石碑立于閣前，上書三個大字：天一閣。
石碑前，白須老者負手而立，目光淡漠地掃過面前的孩童們。
蕭言和陸如霜站在人群中，感受到周圍肅然的氣氛，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
“今日起，你們將接受神族真正的修行。”
老者的聲音不疾不徐，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看了看眾人，緩緩道：“進入天一閣，意味著你們將得到最好的資源，也意味著，你們要承擔最嚴苛的考驗。”
他頓了頓，目光微微一凝：“這里，沒有弱者的容身之地。”
孩童們屏住呼吸，沒人敢出聲。
蕭言握了握拳，他不知自己為何會被留下，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命運，徹底不同了。
老者轉身，揮袖示意：“入閣。”
天一閣的大門緩緩開啟，云霧翻涌，如同吞噬一切的巨獸。
蕭言深吸一口氣，抬腳邁入其中。
身后，陸如霜緊隨其后。
——
天一閣內，寬闊的殿堂中，古樸的銅燈搖曳，映照著高高在上的三道身影。
那是三位天一閣的長老，他們將決定新晉弟子的去向。
老者微微頷首，向三位長老行禮：“人已帶到。”
中間那位白發長老緩緩睜開眼，目光如炬，落在眾人身上。
他輕輕抬手，掌心浮現一道金色符文。
符文微微震動，一股無形的力量擴散開來，縈繞在每個人身上，仿佛在探查他們的資質。
蕭言感受到一絲異樣，體內的靈氣似乎被這股力量牽引，微微涌動。
片刻后，長老點了點頭，淡淡道：“留下姓名。”
孩童們依次上前，報上姓名。
輪到陸如霜時，白發長老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陸如霜，入青云宗。”
陸如霜神色平靜，行禮退下。
蕭言緊隨其后，聲音低沉而堅定：“蕭言。”
白發長老目光一頓，似乎有些意外。
那道探查資質的力量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后緩緩收回。
片刻后，長老輕聲道：“蕭言……入玄氣門。”
蕭言心頭微微一震，眼底閃過一絲復雜。
他不清楚玄氣門在整個天一閣中的地位如何，但至少……他成功留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行禮退下。
白須老者微微一笑，低聲道：“有趣。”
他望著蕭言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芒。
——
夜晚，天一閣弟子居所。
蕭言坐在房內，翻看著手中的竹簡。
上面記載著玄氣門的基礎***——《玄元訣》。
“修行，以筑基為始。”
“煉氣、筑基、金丹、元嬰……步步登天。”
蕭言盯著竹簡，心底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白日降神儀式的情景。
他隱隱覺得，龍虎山遠比他想象得更加復雜。
這座山，藏著太多秘密。
而他，才剛剛踏入其中。
龍虎山的清晨，薄霧彌漫，晨鐘悠悠，響徹整個天一閣。
蕭言推開房門，冷冽的山風拂面而來，他深吸一口氣，望向遠處層疊的宮闕。
天一閣，神族弟子夢寐以求的修行圣地。
如今，他站在這里，卻并不覺得榮耀，反倒隱隱有些不安。
昨日的分派已定，陸如霜進入了青云宗，而他，則被分入了玄氣門。
“玄氣門……”
蕭言看向手中的竹簡，上面寫著玄氣門的基本信息——
玄氣門，青云宗下屬三門之一，以**“煉氣穩固，根基扎實”**著稱，講究內修而非外功。
換句話說，這是個不擅斗戰的門派。
他皺起眉頭，心中隱約明白，自己的資質可能并未被長老們看好，否則不會被分入這樣一個偏向基礎打磨的門派。
可問題是——他真的資質平庸嗎？
想到降神儀式上自己感受到的那股異樣，他心里有些疑惑，但此刻無從求證。
“無論如何，先活下來，再找機會變強。”
蕭言將竹簡收起，朝著玄氣門的方向走去。
——
玄氣門位于天一閣東側，依山而建，規模不算太大，弟子不過二三十人。
練功場上，幾名身著灰色道袍的弟子正在打坐吐納，周圍彌漫著淡淡的靈氣波動。
“新弟子，過來。”
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蕭言抬頭，看見一名身形高瘦的中年男子站在不遠處。
他身穿深色長袍，面色冷峻，目光凌厲。
“我是玄氣門的執事長老，林墨。”
林墨的目光掃過蕭言，語氣平淡：“從今日起，你便是玄氣門的弟子，修行《玄元訣》，每日晨修、午練、晚悟，半月后，進行初試。”
蕭言抱拳行禮：“是。”
林墨點點頭，隨即不再理會他，轉身走向練功場中央，繼續指導其他弟子。
蕭言站在原地，目光微動。
他已經感受到，玄氣門的氛圍格外沉悶，幾乎沒有什么弟子交談，所有人都只是埋頭修行，仿佛機械般執行著任務。
不像修行，更像是……被磨礪的工具。
蕭言皺了皺眉，但沒有多言，而是找了個角落坐下，取出竹簡，開始研讀**《玄元訣》**。
——
《玄元訣》，乃天一閣基礎心法，講求凝氣聚神，溫養靈脈，比起戰斗，更偏向修煉根基。
蕭言翻閱片刻，心中便有了判斷——
這門***穩固扎實，但極為緩慢，不適合短時間內增強實力。
換句話說，玄氣門的弟子，大多要在漫長的積累中打磨自己，遠不如其他宗門弟子那般銳利鋒芒。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玄氣門的弟子看起來沉悶寡言，缺乏斗志。
因為他們的修行方式，決定了他們無法快速崛起。
蕭言目光微閃，心中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冷靜。
“既然選擇了修行，就沒有回頭路。”
他深吸一口氣，按照竹簡上的指引，緩緩閉目凝神，嘗試感受體內的靈氣流轉。
——
時光流轉，半個月后。
玄氣門練功場。
今日，是新弟子入門后的初試之日。
練功場上，十余名新晉弟子整齊站立，神色各異。
有些人自信滿滿，有些人則面露忐忑。
蕭言站在人群中，目光平靜。
這半個月，他的修行極為刻苦，日夜不休，終于將**《玄元訣》的第一層入門，成功凝聚出第一絲靈氣**。
雖然進展不算快，但至少，他有了真正邁入修行的感覺。
“初試開始。”
林墨站在高臺上，神色淡漠地看著眾人。
“規則很簡單，你們需要以靈氣震碎石碑，越快越強，評分越高。”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一名弟子上前，雙手凝聚靈氣，猛地轟向石碑——
“砰！”
石碑震顫，表面浮現出一道細小的裂痕。
“七息時間，六分。”
林墨微微點頭，示意下一個。
很快，第二名弟子上前，同樣打出一拳，石碑再次震動，裂痕略深一分。
“八息時間，五分。”
接著是第三人、第四人……
測試逐漸進行，場上的氣氛也漸漸緊張起來。
“蕭言。”
終于，輪到蕭言。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上前，目光落在石碑上。
他知道，自己的靈氣比不上這些天賦更強的弟子，單純依靠力量，很難打出好成績。
“那就……”
蕭言目光微動，心念一轉，改變了運氣方式。
他緩緩抬掌，靈氣并未直接爆發，而是凝聚在指尖，逐漸壓縮、收斂，直到凝結成一縷極細的氣流。
下一瞬——
“破！”
蕭言手掌輕輕落下，靈氣瞬間滲入石碑內部。
“咔嚓！”
清脆的聲音響起，石碑的表面，竟然裂開了一條肉眼可見的裂縫！
全場一片寂靜。
林墨的眼神微微一變，低頭看了看裂縫，又看了看蕭言，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片刻后，他緩緩開口：“五息時間，八分。”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要知道，在場的新弟子中，最高評分也不過七分，而蕭言，竟然拿到了八分！
而且，他的出手，看起來根本沒有用力，更像是輕描淡寫的一掌！
林墨看著蕭言，眼神深邃，心中微微思索。
“這小子……似乎并不簡單。”
他沉吟片刻，最終只是淡淡道：“不錯，回去繼續修行。”
蕭言收回手，神色平靜地退回人群中。
可此刻，眾人的目光，已然變得截然不同。
玄氣門那個籍籍無名的新弟子，居然一舉拿下了最高分？
所有人看著蕭言，心中不禁浮現出一個念頭——
也許，玄氣門……出了個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