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雪花突然飄落在了楚天霖的鼻尖，讓他清醒了幾分。
正欲離開，回自己的棠苑，卻聽見身后傳來開門聲。
“楚天霖？”
曾經心心念念，無數次想要聽到的聲音在此刻響起，讓楚天霖心尖一顫。
他轉過身，回頭看向身披墨色大氅的姜羽棠：“姑姑。”
姜羽棠頸脖間密密麻麻的吻痕，看著站在雪里的男人卻眉頭緊鎖：“你怎么回來了？”
楚天霖正想開口，卻直接被她的訓斥打斷。
“戰事未停，大楚十萬將士在邊疆作戰，你這是做了逃兵？！”
話音落下的一瞬，楚天霖感覺全身上下都泛著冷。
三年未見，姜羽棠對他沒有關心，更是沒有看到他浸染血跡的鎧甲上滿是戰損，只是劈頭蓋臉給他安上了逃兵的罪名。
楚天霖喉間好像被什么東西生生扼住，好似被突厥敵軍用箭刃穿破他的脖頸。
“圣上召我先回……”
他拘謹的解釋還未說完，屋內傳來男人溫和的聲音。
“羽棠……我冷……”
姜羽棠眼神微微一閃，連忙側身擋住了灌風的門縫，隨即蹙眉上下掃了楚天霖一眼。
“既然回來了便趕緊換了這身衣服，穿成這樣像什么樣子，我明日再找你。”
說完，她便轉身回了屋，將門種種關上。
很快，屋內又傳來男人的粗喘聲連連，還有鈴鐺的搖晃聲。
楚天霖感覺苦澀在舌尖蔓延，他徑直朝前走去，回了自己三年前的住所——棠苑。
還有十日，自己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他的東西也不該再留在攝政王府了。
這幾日，權當回來收拾東西吧。
楚天霖回了院子，看到滿園蕭條衰敗的海棠花，狠狠愣住。
曾經，整個棠苑開滿了五顏六色的四季海棠。
五歲那年，楚天霖捧著一盆粉紅色的海棠花進了攝政王府。
那是娘親生前最愛的花卉，也是他記憶中最溫暖的花。
姜羽棠為他建造了棠苑，并從五湖四海搜集了五顏六色的四季海棠親自種下。
“天霖，滿園海棠花為你而種，你往后的人生也會如海棠花一樣明艷動人，姑姑等你長大。”
那時候，楚天霖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和姜羽棠一起侍弄花草。
可現在，滿院的海棠花蕭條衰敗，在雪花紛飛之下，毫無生機。
“海棠花死，我的執念也落了空，以后都會離你遠遠的。”
楚天霖低聲喃呢著，收回視線往房間走去。
盔甲繁重，他脫了下來，換了一身三年前的素衣。
隨即開始收拾房間里的東西。
再過幾日，自己便會不在人世。
這屋子有關自己的痕跡，他會一點點全都清理干凈。
一絲一毫的氣息，他都不會留下來礙那個女人的眼。
整理衣物時，楚天霖驀地看見曾經被他藏在衣柜深處的一個小荷包。
荷包上歪歪扭扭的針腳細線，透著少年稚嫩的愛意和秘密。
而荷包里，放著一枚斷成兩截的海棠玉佩。
及笄那天，這枚玉佩被姜羽棠親手給他佩戴在腰間，卻也在那一夜碎成了兩節。
楚天霖將整個荷包拿出來，又打開另一個柜子，里面塞得滿滿當當全都是姜羽棠送給他的東西。
有她親手打造的紫檀木弓箭，虎皮牛筋制成的金絲軟鞭，還有每一年生辰，她爬了999臺階去相法寺為自己求來的平安符……
一樣又一樣，全都是那個女人對他偏愛和獨寵的證明。
可如今看著這些東西，他卻只剩下無邊的苦澀。
天邊亮起魚肚皮，一抹朝霞從東邊顯現。
楚天霖將所有東西一件件取出，然后在庭院里燃起了一盆炭火，統統丟了進去。
火舌肆虐，所有物品在火光中一點點被燒毀，而他對姜羽棠的愛也隨之一起消失殆盡。
燒完火熄，大火盆里只剩下一堆殘銅破鐵和黑漆漆不成形的灰燼。
楚天霖只看了一眼，便轉身回了房間。
沒一會兒，他的房門被人猛得推開。
姜羽棠大步走了進來，一把攥住他的手，臉色難看。
“楚天霖，你將我送你的東西全都燒光，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