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見我遲遲不開口,又說,「還記得你小的時候,爸爸給你講的殘疾士兵的故事嗎?」
我記得。
那個故事說,有個士兵在戰場上失去了雙腿,他給父母寫信,問他們能不能帶回一個失去了雙腿的戰友。父母拒絕了,士兵在傷心絕望下選擇了自盡,父母知道真相后,抱著士兵的尸體痛哭,「旁人怎么能和你比,爸媽不愿意養別人,但是你不是別人呀。」
那天,我爸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和家人一定要坦誠交流,要相信家人是最愿意為你承擔后果的人。」
「不要想當然,憑自己的推斷造成悲劇。」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淚。
撲到爸爸懷里,「爸爸,我以為你們不愛我。」
「這些天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
「我不是為了錢,我怕錢代表了你們的真心選擇。」
「這錢我不要,你們留著養老吧。」
我爸媽眼神對視一下,都笑了。
我媽把銀行卡強塞在我口袋里,「別說傻話了,快拿著。」
那之后,我爸媽頻頻打電話叫我回家吃飯。
每次我回去,都大魚大肉,桌面上擺滿了我愛吃的食物。
就連我哥,也變得熱情許多,隔三差五就給我打電話寒暄。
楊京去過我家幾次,他頗為困惑,「難道是我誤會了你爸媽」
「看他們對你也不像是不上心的樣子。」
一次飯后。
我回城路上忽然發現口紅拉在了家里。
由于是剛買的限量版,我還在熱乎勁上,恨不得天天都涂。
所以就載著楊京回去。
剛爬上三樓,就聽見我家傳來比較激烈的爭吵。
拆遷房就有這么一個缺點,隔音效果特別差。
「都是你出的這個餿主意,平白無故搭進去兩百萬。」這是我媽的聲音。
「現在可怎么辦,你姑娘只字不提彩票中獎的事,我們怎么提」
「她是不是還是不信任我們這下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是我哥的聲音,頗為懊惱。
「行了,都別說了。讓我想想怎么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樓的。
當我打開車門時,楊京把我推到副駕駛,「我來開。」
我神思倦怠,閉上了眼。
不知道為什么,對于今天這樣的情況,我竟然沒有很意外。
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感。
這段時間我爸媽和我哥對我,過于熱情,這種熱情其實反而引起了我的難受。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不適應,因為從小到大沒有體會過,所以這種熱情讓我陌生,因為陌生所以力不從心,所以困窘狼狽。
原來我的心,我的潛意識,早已不相信他們了。
所以明明無數次我中獎的事就要脫口,總是又莫名咽回去。
楊京忽然停下車。
他買了一杯奶茶,遞到我手里。
「喝點暖暖身體。」
我側頭看向他,「你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他搖了搖頭。
眼底閃爍著溫柔的星星,「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許想太多,更不許難過。」
「所有的問題都留給明天。」
他越小心翼翼顧及我的情緒,我越忍不住往人心的卑劣處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