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沒幾步,意柔就被那堅實(shí)的肩膀硌得腰腹鈍痛,加上頭朝下,不一會兒就有了作嘔的感覺。
見她難受地干嘔了兩聲,莫云翰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把意柔打橫抱了起來。
意柔安靜地蜷縮在他的懷里,呼吸里帶著幽幽的酒氣。
莫云翰平日里最是厭煩人身上頹靡的酒氣,可這個小丫頭身上的酒氣卻并未讓他生厭。
她喝醉的樣子,看上去還有幾分可愛。
想到小丫頭為他奮不顧身地?fù)蹙疲m然弄巧成拙,可他心里是感動的。
心頭的怒氣已經(jīng)消了一大半,他聽到小丫頭還在咕噥著“我還能喝”之類的醉話,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把懷里的小人兒抱得更緊了。
“叮——叮——叮——叮——”
莫將軍已為你心動四次。
莫將軍已為你心疼兩次。
已得到莫將軍一個真心的擁抱。
已得到莫將軍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腦海中的提示音如井噴一般的涌出,意柔雖已大醉,可還是將這些提示音聽得清清楚楚。
“哈?”她迷迷糊糊地把頭從莫云翰的肩頭抬起來,“將軍……嘻嘻……你心動了……你喜歡我……”
她想努力看清莫云翰臉上的笑容,因為她還沒見莫云翰笑過一次呢。
可是她視線模糊,秀眸睜大也看不真切,只看得到他英俊的輪廓,和微微上揚(yáng)的嘴角。
“將軍……你喜歡我……”意柔吃吃地笑了起來,“不不不……將軍……你得愛上我……我……我還指望著你發(fā)財呢……”
莫云翰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他再次望了一眼懷中的嬌柔的小人兒,溫和的目光瞬間消失,邊關(guān)的寒氣一點(diǎn)點(diǎn)凝結(jié)在了他漆黑的瞳孔中。
他把意柔送回了營帳,又揪起了呼呼大睡的小洛,對他細(xì)細(xì)地盤問了一遍。
問完之后。他的心頭多了一塊暗影,那張白皙勻凈的俏臉,也似被烏云遮住的月亮,變得影影綽綽了。
她到底是誰,接近他有什么目的?
意柔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渾身酸麻。她緩緩睜開眼睛,打了個酒嗝。胃里像是放進(jìn)了一塊烙鐵,燒得她腹中難受至極。
她動了動酸脹的四肢,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五花大綁,扔在了那張小榻上。
胸中仿佛闖入了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意柔一下子就被嚇得醒了酒。
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她知道莫云翰有很多缺點(diǎn),可資料里沒寫他還有什么變態(tài)嗜好啊……
她徒勞地掙扎了幾下,發(fā)現(xiàn)自己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壓根就無法掙脫。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拼命地回憶昨天醉酒之后的片段——
她只記得多項任務(wù)都有了新的進(jìn)展,她喜不自勝,對莫云翰說了幾句什么。
她說了什么?是不是惹莫云翰不高興了?
可她的腦海中只有一片混沌的空白,她連只言片語都想不起來了。
意柔正陷在驚慌失措的情緒中,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嘰里咕嚕的說話聲。
隔著營帳的一片布,那說話聲顯得格外清晰。
那兩個人的影子就映在營帳上,用的語言意柔聽不懂。可她大學(xué)的專業(yè)是漢語言文學(xué),她對語言還是比較敏感的。雖然聽不懂內(nèi)容,可她覺得這種語言的發(fā)音和都龐語很接近。
她心頭一緊,大呼不妙。莫將軍的軍隊里,該不會混入了都龐的內(nèi)奸吧?
不對不對,哪有這么傻的內(nèi)奸,光天化日之下用都龐語交流,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而且他們的說話聲很大,好像……好像是故意讓意柔聽見的。
這是什么意思?試探她能不能聽懂都龐語?
為什么要試探她呢?
意柔的后背猛地多了一層冷汗。
莫將軍該不會懷疑她是都龐派來的內(nèi)奸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她就覺得不寒而栗。她要是說不清楚,以莫云翰腹黑多疑的性格,不要了她的小命才怪!
她一點(diǎn)都沒有了多項任務(wù)取得進(jìn)展的喜悅。
外面那兩個說話的人悄悄消失了。莫云翰從營帳外走了進(jìn)來。
他剛剛在營帳外觀察了好久,他可以確定,這個小丫頭聽不懂都龐語。
即便如此,他心頭的疑慮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打消。
不是都龐國派來的內(nèi)奸,也極有可能是朝中某個仇敵精心安排的眼線。
他居然多次對這個小丫頭動心……
憤怒逐漸侵占了他的胸腔,他突然有了一種撕開小丫頭厚厚偽裝的沖動。
他一步步走近意柔,臉上帶著冷冰冰的怒氣。
意柔見他一身的戾氣,心跳如擂鼓,手心里蒙著一層冷汗。她想張口解釋,卻被他冷冽的氣勢懾得毛骨悚然。
“你叫什么名字?”他用審犯人一樣的語氣問道。
莫云翰果然與眾不同,直到懷疑小丫頭是奸細(xì),才想起來問她的名字。
“方……方意柔。”
“你是從哪里來的?”
“南潯鎮(zhèn),徐家村。”
她一進(jìn)入游戲系統(tǒng),就落腳到了南潯鎮(zhèn)的徐家村,和徐家村里老老少少一百多口人一起逃難。
“徐家村的人都姓徐,你為何姓方?”莫云翰逼問道,“一早我就差人趕上了難民隊伍,向他們逐個詢問,他們都還記得你,可沒有人知道你的名字,也沒有人在逃難之前見過你。那么小的一個村子,人們之間都是互相認(rèn)識的,可他們獨(dú)獨(dú)不認(rèn)識你,好像你是突然混進(jìn)難民隊伍中的。”
她就是突然混進(jìn)去的,因為她是從游戲系統(tǒng)進(jìn)入這個世界的啊。
這絕對是個系統(tǒng)的大紕漏——游戲公司怎么沒有給她在這個世界安排一個合適的身份呢?
也許開發(fā)游戲的人都沒有想到莫云翰會去查她的身份吧……
“將軍……我……我對以前的事情不大記得了。”意柔只得含糊其辭,“可我——我真的沒有惡意,將軍你把我從都龐騎兵手里救出來,還……還為此受了傷,小女子——”
“少在我面前裝得楚楚可憐。”莫云翰打斷她說,“你之前從未見過我,為何我一救下你,你就喊出了我的名字?”
意柔暈倒之前,確實(shí)說了一句道謝的話。
“多謝……莫將軍……相救……”
她該怎么解釋呢?總不能告訴莫云翰,你是游戲里的人物,我見過你的照片吧……
“還有,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個小師妹?”莫云翰的語氣寒氣透骨,意柔剛才還灼燒難受的胃部,這會兒像是揣著一兜子冰渣,讓她從頭冷到腳。
她今日算是體會到什么叫禍從口出了。
“將軍,我……我雖未見過你,可早已聽過你的大名,知道你身著寒光甲。當(dāng)日你騎馬救我,我覺得有一陣?yán)錃夥鬟^……又見你那么英勇神武,我……我就確定你是莫將軍了。”
她笨嘴拙舌地編著借口,企圖蒙混過關(guān)。
“那你為何知道我還有一個師妹?”莫云翰不依不饒地問。
剛才的解釋,他也是將信將疑。
只是看這個小丫頭目光清澈,雖然驚慌失措,可與那種身份被拆穿的心虛完全不一樣。
她就是單純的害怕。
“我瞎猜的……將軍……我就那么隨口一說……”
“你處心積慮地接近我,有什么目的?”莫云翰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捏住意柔的下巴,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你昨晚說,要想辦法讓我愛上你,你指望我發(fā)財,是什么意思?”
意柔想狠狠給自己幾巴掌。
嘴賤!嘴賤!
她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真實(shí)目的說出來呢!
她得撒一個什么樣的彌天大謊才能圓過去啊!
“將軍,我就是想報恩。”意柔不敢看他的眼睛,被他的手指碰到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皮膚,也好像被火炭炙烤著一樣,可他的手指明明那么冰冷。
莫云翰再也不相信這個理由了。
她沒有家人,無人認(rèn)識,查不到身份來歷,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一樣。
可他不相信神話,更不相信什么天賜良緣。她越是神秘,越是說明幕后操縱這一切的人極難對付。
他從未對某個女子心動過,可這個小丫頭在他身邊不到兩天,他就心動了好幾次。
他的對手連他的喜好都能摸透,若是他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小丫頭身份的可疑,被他們竊取機(jī)密不是遲早的事情嗎?
再看這張俏麗的小臉,還是一臉的無辜。
必定是經(jīng)過了多年精心的訓(xùn)練,才把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表演得這樣自然。
“將軍,我酒后胡言,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意柔想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我……我真的沒有什么別的目的……你不喜歡我就算了……”
“你不是想跟著我嗎?”莫云翰挑起劍眉說,“那好,我就讓你跟著,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許離開我的視線。”
他必須搞清楚這個小丫頭接近他的真實(shí)目的。
意柔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擔(dān)憂。
她留下來了,可卻是以一個疑似奸細(xì)的身份留下來的。
要是莫云翰鍥而不舍地調(diào)查她的身份,一無所獲之后會不會把她殺死了事?
捏著她下巴的兩根手指被莫云翰收了回去,他緩緩起身,眼神恢復(fù)到了之前的淡漠和平靜。
意柔覺得掌心一陣刺痛,才發(fā)覺自己過于驚恐,手掌攥得太緊,指甲已經(jīng)深深嵌入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