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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八,大雪,寒梅吐芳,暗香涌動,路上積滿了厚厚一層雪,朝廷也因新歲開始長達十天的休沐。

早晨,通往皇宮的朱雀大街本該一層厚雪,卻被各府官家夫人命人掃洗干凈。

尚未新年,有女在宮的官家夫人喜上眉梢,入宮的馬車早已排成一條長隊。

宮中有例,每逢末月二十八,許妃嬪與其家人探親,無論恩寵。

宮中忙活起來,官家夫人來也不僅僅看女兒這么簡單,中午還有百花宴,譽為新春第一宴,若在宴中表現得好,得了娘娘們的眼,新年后皇子開府,選妃也提了日程,到時若謀得正妃側妃,那后生便有福了。

皇上膝下本該有六子兩女,圣上剛登基時專寵瑜貴妃,直逼中宮,中宮因為大皇子的夭折,心病難醫,臥病在床,有一段時間未曾管事。

皇上便把后宮大權讓瑜貴妃暫代管理,被這瑜貴妃管理后,接連兩個皇子也夭折,太醫們居然還找不到原因,只說皇子身體虛弱,龍顏大怒,斬了不少太醫的頭。

后來,因為三個皇子夭折,是個宮里人都犯嘀咕,不是有什么臟東西就是有人害皇子,讓生下四皇子的云賢妃終日惶惶,雖然精心照顧著,四皇子最后還是夭折。

云賢妃受不了喪子之痛,素衣披發脫簪,跪在承乾宮求皇上要查清此事,皇上應允,本想著假意安撫,將事情交由云賢妃查處。沒成想,還真讓云賢妃查出些東西,證據直逼瑜貴妃,至于瑜貴妃辯駁過什么,也未可知,只知皇上最后一杯毒酒送走了瑜貴妃,不入皇陵。

這妖妃自己無子便罷了,還敢謀害剛出生的皇子,幾個先出生的皇子都沒有了,史稱禍國妖妃。

而皇上在瑜貴妃死后生出的二子兩女也真活下來。

這宮闈的事雖沒有傳及,世家大族消息靈通,這些事也是清楚的,只是緘口不言罷了。

皇上膝下子嗣單薄,無論以后誰登上帝位,另外一個榮華富貴也少不了,因此兩位王爺在眾人眼中都是香餑餑。

徐淮秋尚沒有練武,便被川柏叫起,望著窗外還是一片黑暗,徐淮秋一臉呆滯,沒有睡醒。

川荑一雙冰涼的手摸上了徐淮秋的臉,頓時讓她驚醒“分開分開,冰死了。”

川柏瞥了一眼徐淮秋,笑嘻嘻地說:“二娘子,快起來,等會要去宮里。”

徐淮秋這才想起,昨天她那祖母的叮囑,要進宮去看看她的小姑姑,其實吧,徐淮秋覺得他們自己去就可以了,沒必要叫著她,她小姑姑刻板規矩,和她祖母一樣不待見他們這一房的人,讓她去了一樣膈應得慌。

還有什么百花宴,要適齡的娘子,讓她聽著都嗤之以鼻,也不知那兩個王爺就被一群女子盯著,也不瘆得慌。

奈何帖子都寫了她名字,拒絕也沒辦法,小初這個小鬼就不錯,年齡不到啥也不用說,現在大冬天都在暖被窩躺著呢。

徐淮秋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卻無奈只能任由川柏在自己臉上涂涂抹抹,最后再點個花鈿,插上金海棠珠花步搖,一張剛睡醒不悅的晚娘臉在她手下變得個仙子一般,讓川荑看得癡了。

川柏滿意地拿了一件藍色絲綢錦娥裙,外加一件圍著一圈狐毛的披風,毛絨絨的讓徐淮秋格外喜歡。

“我什么時候有這件的?”

川柏眨巴眨巴眼:“娘子忘啦?這是白姨娘昨天派人給你,我跟你說過,你在看醫書,沒注意我的話。”

她絮絮叨叨:“要不是娘子無意宮宴,宮中規矩多,不然我真想選那件紅衣,娘子穿起來更好看,而是這發簪也太少了,娘子你不是更喜歡滿頭珠翠?為什么不讓我再加一點?”

徐淮秋無奈:“這宮宴,穿得太素感覺太晦氣,滿頭珠翠,你是看我那謝美人不合意?不然”她得意洋洋“長得太美,穿得打眼,你是生怕你家娘子沒被看上?”

川荑在一旁捂臉,都不知道娘子這話是怎么說出口的。

今兒徐淮蓮就帶了個幽蘭,再無咎可老實多了,整個人睡得昏天暗地,知道宮里他可裝不得,干脆就不去了,徐淮蓮看著就羨慕。

徐淮秋看見徐淮蓮,挑眉,這大姐姐長得真好看,一身紫衣百合裙,裙面繡著點點小碎花,華麗端正,國色天香,挽著百合髻,插著紫玉鎏金點翠梅花簪,看起來就符合這武安侯嫡長女的身份。

看得徐淮秋直流口水,她就喜歡這種端莊的美人,守禮謙遜,不對不對,怎么往這方向想的居然是謝美人。

她搖搖頭,嗒嗒嗒就上了馬車,徐淮蓮沒和她一塊,他們母女在一起其樂融融,她可不瞎摻和,至于另一輛車上的祖母,算了算了,去了等會讓祖母礙眼。

皇宮上的琉璃瓦覆蓋了層層白雪,飛雪中的碧瓦紅墻、雕梁畫棟,寒梅盛綻,威嚴莊重,不失精巧別致。

一路上馬車排成長隊,等著宮門口侍衛的檢查,到了宮門口,馬車不許入內,貴人兩三個慢慢走進去。

他們要走去的是徐婕妤的甘泉宮,等走過去時,祖母和鄭夫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累得不行,來時的興起都沒有,還要維持世家夫人的氣度。

徐淮蓮帶著徐淮秋跟在祖母和鄭夫人身后,在甘泉宮門口等著宮女進去通報徐婕妤。

徐淮秋無語望天,宮里什么沒有,就***多,二十八日人人都知道有府里人會來探親,但為了顯示自己宮里人的氣度,一定要宮女進去通報,再同意人進去。

總結就很麻煩。

宮女跑進去快一刻鐘,才出去邀請徐淮秋一行人進去,徐婕妤坐在正座上,一臉期盼地看著武安侯夫人到來,武安侯夫人進去后,首先跟徐婕妤行禮,徐婕妤答起身后,母女才兩兩凝望,眼含熱淚,抱在一起。

徐婕妤哭著:“母親,母親。”

武安侯夫人紅著眼,回抱著她:“娘娘受苦了。”宮里人捧高踩低,娘娘無子,又不受寵,在宮中不會舒心。

徐婕妤搖著頭,眼淚一直往下掉。

母女抱了一會,徐婕妤這才看見了身后的鄭夫人,徐淮蓮和徐淮秋。

她拭了拭眼淚:“讓大嫂和侄女見笑了。”

鄭夫人笑道:“娘娘不過見到親人一時感觸很深,人之常情。”

徐婕妤滿意點點頭:“許久不見,大嫂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她意有所指,鄭夫人聽著笑意漸深,“娘娘客氣了。”

徐婕妤扶著武安侯夫人入座,鄭夫人等人也在隨后一起,徐婕妤這才看向徐淮蓮,笑吟吟地看著:“阿蓮一看氣度就不凡,老聽聞京城里說武安侯府的大娘子詩詞絕艷,當為第一才女,連我在宮中都知道。”

鄭夫人聽著,笑得頭上的珠翠打顫:“這是京城人抬舉她了,阿蓮還有不足。”

徐淮蓮聽著羞澀一笑,滿臉通紅低下頭。

徐淮秋好奇看著徐淮蓮,仿佛不認識這個人,這大姐姐端正有禮,但也挺能裝的,之前問她脈象的事都挺冷靜的,現在一到長輩那說了點小事,能羞赧成這樣?

徐婕妤看到了徐淮秋,笑意漸消,淡淡道:“聽聞你母親有孕,當為小心。”

竟連徐淮秋夸都沒有,明顯不待見,徐淮蓮在一旁都皺眉,徐婕妤這態度不對。

徐淮秋只是認真點點頭,“我會告訴阿娘的。”

徐婕妤看徐淮秋沒有失望的神色,看了她一眼就回頭跟武安侯夫人說話。

徐淮秋自然知道為什么她是這態度,阿爹和阿娘青梅竹馬,阿娘和徐婕妤也是從小就認識,只是那時徐婕妤看不上阿爹庶出的身份,認為自己以后一定有一個嫡出的弟弟,對阿爹鼻子不是鼻子的,阿娘愛慕阿爹,自然不喜歡徐婕妤這種,平時針鋒相對也是常事,后兩人在一場詩會上一較高下,讓阿娘得勝,雖這場詩會不顯,但也讓年少以才名揚京城的徐婕妤不悅。

再加之,徐婕妤戀慕舅舅,而阿娘嫁給阿爹,她和舅舅沒有了可能,新仇舊恨,水火不容。

坐了一會,徐淮秋覺得無趣,看著徐婕妤和武安侯夫人相言至歡,找了個借口就溜了出去。

徐淮蓮本想跟著徐淮秋一起,卻被徐婕妤叫住詢問事情,滿懷歉意地看著徐淮秋。

徐淮秋無謂地抖抖肩,沒心沒肺來說吧,沒了徐淮蓮,她行動才順利,不過這話可不好對她說。

徐淮秋四處晃悠著,徐婕妤不待見她,沒有叫人領她四處看看。

她走了許久,看著宮中愈迷糊,感覺好像都曾走過,她心中暗糟,方向感本就不好,現在走到路上都看不見一個宮女,都不知道怎么問路。

走在路上愈發感到荒涼,身邊的宮殿都爬滿了青苔和黃葉,覆蓋著一層厚雪,北風吹來,徐淮秋裹緊了身上的披風,感到四周的寒冷深入骨髓般,也不知是不是她心理問題,在甘泉宮似乎沒有這般冷。

突然,她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蹲在地上,與滿天的雪色映襯在一起,一頭墨發披散著,即使她平時膽子大,現在看了也不由得打顫,***的,這宮里難不成冤魂太多,還見鬼了不成。

徐淮秋大著膽子往前走,嘴上念著自己空白腦子上能想出的阿彌陀佛,即使她無神論,現在也想拜托佛祖保佑。

白色身影突然站起來,嘴里碎碎念念,“怎么找不到了呢?上次明明在這里,怎么看不見呢?”她抓著頭發,急躁得把它弄得凌亂。

徐淮秋輕聲問道:“你在找什么?”看來人還可以,等會找她問個路。

白衣女子揚著臉,一臉天真地問她:“你有看見我的伙伴嗎?”

徐淮秋看著她,整個人像被雷劈一般呆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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