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曉得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自始至終，是季晏舟忽然闖入我的生活，他將自己的情愛與世人的憎惡一并加諸在我身上，將我高高捧在手心又重重摔下。
我什么都沒有做錯，只是不再被他喜歡，僅此而已。
我回到蘇府時，十個手指已經凍得僵直癢痛。
因我被太子拋棄，整個蘇家受我牽累，遭人白眼，受人恥笑。
阿爹恥于此，將蘇府上上下下門戶緊閉，夜不掌燈。
可今日府上卻燈火通明。
我向廳堂走去，還未走近，便聽見了阿爹與繼母的歡笑聲。
蘇清婉攙著繼母的手臂，親昵靠在她的肩頭，阿爹將一塊魚肉夾在蘇清婉碗中，慈愛地望著她。
“清婉啊，多吃些，看你瘦的。”
“萬一人家吃胖了，太子殿下不喜歡了怎么辦？”
繼母柳氏溫柔摸了摸蘇清婉的手，“我家清婉才貌雙全，不管變成什么樣，太子殿下都喜歡！”
蘇清婉嬌羞躲在繼母懷中。
雪勢磅礴，屋內溫暖明亮，十二扇圍屏展開圍著黃花梨木的膳桌，暖橘色的燭光打在他們身上，溫馨和煦。
我站在大雪中靜靜望著他們，一身狼狽。
說不羨慕是假的。
阿娘還活著時，我也曾如此幸福。
可對于如今的蘇家，我就像一個陌生人。
我穿過廳堂走至他們面前。
阿爹看見我后臉色冷黑，對我的狼狽視若無睹。
繼母眼中劃過一絲鄙夷，她干笑兩聲，招呼我坐下用膳，可那飯桌上卻并沒有我的碗筷。
蘇清婉注意到我凍得紅腫的手指，嘴角勾著得意的笑，她站起身佯裝體貼，將自己用過的碗筷放到我面前，
“清書妹妹，我吃飽了，你用我的碗筷吧。”
她邊說著，邊將筷子強硬塞進我手里，“清書妹妹不會嫌棄我的吧。”
我的手又痛又癢，下意識避開，那雙筷子就那么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阿爹氣怒責問我，“你阿姐待你這么好，你這是什么態度！”
蘇清婉順勢一把將我腰間的荷包奪走，將里面的東西倒在桌上。
明潤飽滿的玉珠在瓷盤中打轉，那是午后她命我幫她撿起的珠串。
“我說太子殿下賞賜我的青白鎏金蟬玉珠怎么不見了，原是你把它偷走了！”
“爹，清書妹妹一定是氣我奪了太子殿下的寵愛才這么做的，可被太子殿下喜愛又不是我的錯，妹妹真是傷透了我的心呢。”
我身體驀地一僵，“不是的——”
“啪！”
不聽我開口解釋，阿爹重重甩了我一巴掌。
發髻散開抖落一地的雪粒，臉頰火辣辣的疼，我腦中一陣轟鳴，心中念想思緒瞬間被擊得支離破碎。
苦得麻木，可到了極致卻異常平靜。
同我生長十多年的親人，原來竟是如此陌生。
自阿娘去世，阿爹將外室和她的女兒迎回府上。
十數年來，我謙卑恭順，處處謙讓阿姐，隱忍繼母苛待。
順從、乖巧、恭敬、卑微。
我將自己視作塵埃泥土，蜷縮著活著。
可他們卻不曾放過我。
直到季晏舟出現。
他寵我愛我敬我，將我捧在心尖。
我以為季晏舟是將我拉出泥潭的光，可今時卻成了扼殺我的最后一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