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倉央淮安倚著車門,也在看著岡仁波齊。
他罕見地沒穿軍裝,而是一身藏袍。
燦爛的日光灑在他身上,好像渡上一層圣潔的佛光。
白瑪從帳篷里出來時,就看到他站在光下,眼眸沉沉,眉頭皺起,望著遠山心事重重的模樣。
她愣了一下。
看著那仿若遠山的剪影,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鄰家弟弟,真的長成大人了。
倉央淮安見她出來,收回了目光,平靜道:“談好了?”
白瑪點點頭:“他們答應不再插手諾布的撫養事宜。”
說完,她又抬眸看了眼倉央淮安,輕笑了下,道了聲:“多謝你幫忙。”
“若不是你陪我過來幫我坐鎮,說不定今天還扯不完這些事呢。”
丈夫去世兩個月,諾布的撫養權問題卻一直牽扯不清。
年前才借著過年的名義把諾布接回來,現在也正好趁機與他們說清楚。
本來今天只打算自己來的,倉央淮安卻擔心她受委屈,硬是要跟來。
也多虧了他,本來要扯一天的事,在他的凌冽氣勢下,才到下午就結束了。
白瑪看著他,下意識想像小時候一樣伸手摸摸他的頭,卻突然發現伸手摸不到他的腦袋了。
……原來時間過去這么久了,他也長得這樣高了。
她搖頭輕笑,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
“你長大了,阿佳很欣慰。”
倉央淮安聞言定定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我答應過索朗,會照顧好你。”
索朗是白瑪的丈夫,也是倉央淮安的好友,后來成為他的戰友。
他當初就是受到了索朗的感召,才毅然決然還俗參軍的。
白瑪聽著他再提起亡夫的名字,心中一顫,默默岔開了話題。
“回家吧,晚上做點好吃的慶祝一下。”
她揚起笑臉,拉開車門上車。
倉央淮安卻搖了搖頭:“我得去趟知青辦。”
白瑪愣了下,疑惑問:“你去送行嗎?但這個時間恐怕……”
此話一出,倉央淮安動作一頓,有些不解:“什么送行?”
白瑪疑惑更深:“最后一批知青今天一早回鄉,你不知道嗎?”
倉央淮安聽著話,心突然一顫,一股莫名的不安縈繞在心間。
可轉瞬又被他壓下去。
知青回鄉罷了,溫妍嬌又不會回去。
他抿了抿唇,鎮靜道:“我不去送行,去看溫妍嬌。”
白瑪聞言有些怪異。
她聽說溫妍嬌也申請了回鄉,難道今天不走嗎?
白瑪本想問,可看著倉央淮安那篤定的模樣,只懷疑是自己消息有誤,就沒有多問。
直到天色將晚,倉央淮安才敲響了知青宿舍的門。
可是沒人應答。
他眉頭一緊,那股不安又冒了出來,敲門力度重了些,還叫了聲:“溫妍嬌。”
依舊沒有回應。
空蕩的走廊中,只有他的聲音回蕩飄遠,散在風中。
倉央淮安愣了愣,突然想到那天傘下。
溫妍嬌眼眸決絕而堅定,輕啟唇畔,說:“是,我要走了。”
——難道那不是她的氣話,而是真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