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從口袋里摸出我數了一遍又一遍的錢。
都是一塊兩塊攢起來的,最大的面額是十塊。
一共四十二塊五。
皺巴巴的。
小胖他爹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問:“就這些?”
“還有……一點。”
我咬了咬牙,把兜里最后一張五塊錢拿了出來。
這是我留給自己一星期的早飯錢。
我是走路七八公里過來的,等會還要餓著肚子走回去。
我指著里面的一張五毛錢,小心翼翼地乞求。
“叔叔,我留五毛錢買饅頭吃行嗎?”
小胖他爹看著這堆皺巴巴的零鈔,又看看脖子手腕腳踝都是傷,羸弱得像棵豆芽菜的我。
他嘆了口氣,沒說什么,揮揮手叫我走。
水果他留下了,那堆零錢他沒收。
學校最終沒有開除我。
但是我被記了處分。
那天放學的時候,我爸居然破天荒的,在校門口等著我。
他還從口袋里抓出一把炒花生往我手上塞。
那個瞬間我幾乎條件反射的,抱著胳膊往邊上躲,做出防御的姿態。
我爸怪尷尬地笑了笑。
“這孩子,我是你爸,還能害你不成?”
“餓沒餓?爸給你帶了點吃的,先墊墊。”
但他大概從來都不知道,也或許是不記得,我從小就對花生嚴重過敏。
我忐忑不安地跟著他回了家。
一到家,我剛進屋,書包都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聽見我爸在背后“咔嚓”一聲落了把大銅鎖。
隨后聽見他嘿嘿一笑,開始跟人叫價。
“你瞧瞧,我家這閨女可是能生養的好骨架,往后生個十胎八胎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一口價,五十萬,成不成?”
對方吧唧著嘴,討價還價。
“十胎八胎,你可真能吹!”
“人家梅嬸只收十八以上的,她才十四,我還得給她好吃好喝的養四年。這四年,不算本錢?”
我爸噗噗地吐著檳榔渣,壓低了些聲音,語氣中帶上了一點油膩又惡心的暗示。
“人家只要能生孩子,檢查了沒病沒災就行,可沒說一定要黃花大閨女。”
“哪怕她先給你生一個兩個的,那也不耽誤啊,你說是不是?”
那人繼續還價。
“就這小身板,渾身上下沒有二斤肉,比外頭的流浪狗沉不了多少,還沒有人家七八歲的丫頭壯實!”
那人叫“老安”,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光棍。
老安跟我爸一番討價還價之后,最后敲定二十萬,把我賣給他當媳婦。
我急得在屋里用力拍門板。
“我不去!你放我出去!”
我爸在外頭沉著臉罵我。
“沒點眼力見的東西,老子是在給你找出路!”
“乖乖的跟了老安,往后你就吃香喝辣的享福了!”
當初我媽去找梅嬸的時候,他也說,這都是享福的好事。
可僅僅幾個月后,我媽就死了。
他給的福,我享不起。
我哭著在里面大喊大叫。
“你們這樣是買賣人口,犯法!”
我爸已經不耐煩了。
“犯法,犯法你再去告啊,我看哪條法律管得了老子嫁女兒!”
他忽然打開門,我還一點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后脖頸忽然一疼。
他一棍子把我敲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