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殷紅的鮮血從腦后背后涌出來,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色公主紗裙,像一個血色的小蛋糕。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從老太太的眼里沒有看到任何驚慌與悲痛,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束得意的精光一閃而過。
肇事的卡車只停留了一秒不到,引擎聲就重新響起。
司機想跑。
在那個瞬間,我?guī)缀跬耆珱]有思考的時間,大喊大叫著沖上去,試圖用自己羸弱的身體攔住巨大的鋼鐵怪物。
正是放學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吸引過來。
人群里一陣驚呼。
有人拿出手機“咔嚓”“咔嚓”地拍照,還有人打了報警電話。
司機嘴里罵了幾句臟話,終究還是把車給停下來。
我卻被巨大的車輪帶倒,左臂重重地著地。
熟悉的劇痛再一次傳來,我知道,我的左臂,又骨折了。
躺在地上的時候,我欣慰地想,我這條沒用的左臂,今天終于不算斷得一文不值。
我天真地以為,我攔下了肇事司機,洛洛就能救回來,一切終能回歸原本的模樣。
我被送進了醫(yī)院。
我爸來看了我一眼。
當聽說肇事司機賠了櫻子姐家一筆錢以后,已經無力再承擔給我的賠償,寧愿選擇去坐牢。
我爸氣得丟下胳膊上打著石膏的我,怒氣沖沖地走了。
醫(yī)院聯(lián)系不上我的家屬,也沒有人繼續(xù)承擔我的醫(yī)療費用,于是草草給我拿了點藥和紗布,讓我出了院。
櫻子姐的老公來看了我一次,給我拿了點水果和點心,塞了五百塊錢。
我靠著那五百塊,躺了半個月,又一次活了過來。
再次回到學校時,發(fā)現花店已經被轉租出去,變成了文具店。
其實這么長時間,櫻子姐都沒有來看過我,我心里其實早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后來我輾轉打聽到櫻子姐的事。
那天的車禍,洛洛當場就沒了。
櫻子姐匆匆忙忙趕到醫(yī)院,只看了一眼就暈了過去。
孩子的后事料理完以后,她家里人都勸她再生一個,可她卻每天都只會抱著女兒最喜歡的洋娃娃喃喃自語。
她每天很早就起床,花一整天的時間做女兒最愛吃的糕點,誰也不給吃,到晚上全部倒進垃圾桶。
她把床單剪得七零八落,縫成很多漂亮的小裙子,堆滿房間。
有一天晚上她把自己關在屋里,試圖割腕***,被送醫(yī)救回來以后,她老公受不了,跟她離婚了。
她老公用洛洛的賠償金娶了新人,生了兒子。
櫻子姐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他們都說,她瘋了。
可我知道,她沒有。
只是,所有的人生命都翻開了嶄新的一頁,她卻永遠地被一場車禍,困在了三十歲生日的那天。
我去精神病院看她。
可是門口的保安沒讓我進去。
他說這不是小孩玩的地方,讓我滾一邊去。
我只好悄悄地溜到后圍墻,遠遠地看上一眼。
她安靜地坐在窗前,給手里的洋娃娃梳好看的小辮子,然后仔細地戴好蝴蝶結。
溫柔而專注。
可是,她的病號服很臟,很肥大。
她住的房間窗戶上滿是灰塵,墻壁布滿青苔。
我想快點長大。
長大也許會有更多的苦難。
可是長大了,我就有能力可以帶她走,照顧她了。
我回到了學校。
落下了很久的功課,沒了櫻子姐的幫助,我的學習又變得舉步維艱。
老師對我態(tài)度逐漸不耐煩,欺負我的人又多了起來。
我每天都小心翼翼,只想默默無聞地熬完初中時代。
可我沒想到,接下來發(fā)生的一件事,幾乎徹底把我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