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尋親鬧出的動靜頗大。
***的,我不好就這樣將語柔扔出去,只好忍一忍,等晚上再說。
晚膳時分,飯桌上多了一道謝子昂送來的漁亭糕,是我們家鄉有名的點心,我最喜歡。謝子昂心虛時,總愛送吃的來彌補虧心。
我等了半天不見人影,剛要開動,有丫鬟急匆匆來報:“夫人,柔小姐不見了。”
我只得放下筷子,帶人提著燈籠去尋。
謝府規矩周嚴,我又著意讓人盯緊語柔,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卻做不到讓我無跡可尋。
府內最人跡罕至的,當屬“書房”。
語柔想接近謝子昂,“書房”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機會最大的地方了。
但她絕對想不到,此書房非彼書房。
雖然也是謝子昂專用,但功能大相徑庭,這是他練手藝的工具房。
里面沒有書和桌案,只有一排排光亮的長刀和短刃,非常鋒利,都很好用,都是他從我鐵器店里精挑細選的上品。
謝子昂隔三岔五就要在這兒殺一頭豬或羊,所以我府上每日都有新鮮的豬肉羊肉吃。
這一點讓我很欣慰,因為羊肉還是現宰的好吃。豬肉倒是無所謂。
但他此舉有時會嚇到府里的丫鬟和小廝們,所以我吩咐眾人無事不得靠近書房,尤其是新來的下人。
久而久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默繞過此地。
語柔不知內情,非要撞進來。
月色暗淡,書房外沒有點燈,她身著一襲白衣,眼底滿是柔情與憧憬,絲毫沒有注意到蜿蜒到腳邊的不明液體已弄臟了她潔白的鞋子。
謝子昂今天換了把新刀。
我心情不好,還沒來得及收拾院子,現下只能皺著眉小心翼翼繞開血跡,來到語柔身邊。
“在這兒干什么?”我面無表情問。
她佯裝驚訝,而后溫婉一笑,淺淺行了一禮:“姐姐,我來給阿昂、不,我來給姐夫送一碗湯羹。”
我嘆了口氣:“他從不在書房吃東西。”
語柔含笑上前一步,我嫌她臟,趕緊離她遠些。
她眉眼間已然帶上了幾分自信與自得:“我和阿昂青梅竹馬,我十分了解他。他不是不喜,更不是不想,只是挑嘴得很,唯有我做的吃食才肯入口。”
我沉默了。
她了解誰?
我頗為無語,亦不愿與她多做糾纏,直截了當道:“我不會同意你入府的,做妻做妾做丫鬟,都不可能。”
她愣了愣,陰沉下臉:“姐姐如此善妒,讓阿昂如何在官場處事?你難道不怕他被同僚議論嗎?”
我搖了搖頭,輕笑一聲: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我不介意他娶妻納妾,高的矮的黑的白的胖的瘦的,天南的、海北的,本國的、外邦的,他但凡點一點頭,我甚至可以自掏腰包置下聘禮,風光大辦將人迎進府。
“唯獨除了你。語柔,死了這條心。”
語柔倨傲著昂起頭:“我知道!我與阿昂自幼相知,即便當年我不告而別,我在他心里始終占據一席之地,你怕我會威脅到你的地位!所以你堅決不肯,但你以為你能阻撓得了?”
我抬手給了她一耳光。
“更錯了。與謝子昂無關,我完全是因為討厭你,厭你至極,絕不可能與你共侍一夫。”
她捂著臉,眼底迸發出不加掩飾的恨意:“那好,姐姐,咱們各憑本事。”
話音剛落,她眸光一閃,尖叫著往后摔去,癱倒在地,眼淚說來就來,哀怨而隱忍:“姐姐,我只不過想來給姐夫送碗湯羹,你為何要打我?”
我身子一僵,回頭看,正見謝子昂從黑暗中跨步而來。
他面無表情在我身前站定。
身后的語柔嬌聲泣訴:“姐夫,你別怪姐姐。”
謝子昂眼神有些慘淡,頓了頓,他繞過我,對著地上的語柔溫聲細語:“知道她討厭你,何不躲她遠一點。”
“夫人,”他又道,“姨妹現在住的院子太小了,給她換一個大的,就住我附近的攬月閣吧。盡快安排。”
說罷,他大步而去,沒再看我一眼。
我從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上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語柔。
她滿身狼狽,眼底卻是藏不住的得意。
我冷嗤一聲,拂袖而去:“但愿你照完鏡子,還能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