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七年,我終于從廠妹變成了廠長。
也從高中生變成了研究生。
就在我拿到畢業證的那一天,我跟我的丈夫凌許提出了離婚。
他對待我永遠都是那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甚至沒有對他的病人來得親切和關懷。
“說吧,你想要什么?”
我斬釘截鐵道:“我只想要離婚?!?/p>
我離開丈夫凌許的家,是一九九零年春,當時我已經二十七歲。
一直到一九九七年香港回歸時,他和我在慶祝的街頭相遇。
他問我:“香港都回歸了,你為什么還不回家?”
那是他的家。
跟他結完婚以后,我就再也沒有家。
在我十八歲那年,我做了一件轟動全村的事情。
那就是我帶回了一個大學生男朋友。
當時我們村甚至連考上大學的都沒有。
我站在院子里跟我爸媽介紹他和他家里的情況時,我媽的嘴半天都沒有合上,她沒想到在她連番的催婚下,我竟真的能找到一個條件如此優越的男朋友。
凌許研究生在讀,是家中獨子,父親是某市級醫院的院長,母親是婦產科主任。
而我,除了有一張還算能唬人的臉之外,確實沒什么可以拿出來跟他相媲美的。
我爸媽小心翼翼地招待他,生怕驚動了他這尊大佛。
然而,家徒四壁以及孩子眾多是無法隱藏的。
那次回去后,凌許告訴我,我家平日里比他家過年還熱鬧。
是的,怎么不熱鬧呢?
我是家里的老大,我下面還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
弟弟當時才三歲。
也是那次回去后,對我一直很上頭的凌許忽然冷淡了下來。
想也明白,是我的家庭情況嚇到他了。
我和凌許的相遇其實很簡單。
當年我是考上了我們那里最好的高中,上了兩年后我弟弟出生了,我被迫輟學下來照顧弟弟。
當時我的同班同學都考上了很不錯的大學,有一次他們聚會時叫上了我,就在那一次聚會上,凌許對溫柔照顧別人的我非常心動,主動開始追求我。
我一開始并沒有放在心上,一時的見色起意而已,我在廠里見多了。
但沒想到他居然很認真,從大學里給我寄了一封封信,還夾帶著很多漂亮的書簽。
經常路過工廠門衛時,那大叔會笑嘻嘻地叫住我:“小琴啊,同濟大學給你來信了?!?/p>
斷斷續續收了有半年的信,我沒怎么回過。
一是郵票很貴,而我沒有閑錢。
二是一面之緣而已,我對他確實沒有更多的感覺。
真正讓我開始考慮和他進一步發展是有兩件事的推動。
第一件是我媽開始頻繁地給我介紹對象,大多是廠里的職工子弟,嫁出去,一輩子就望到頭了,當時的我不愿意。
第二件是我同學無意間跟我透露了凌許的家庭情況。
當我媽再一次給我介紹了一個水電工世家的時候,我心里有點厭煩了。
因為我媽一直在強調手藝人,將來能養家糊口。
可我看到的是他黢黑的領口和袖口還有一走近就撲面而來的汗餿味。
吃完那頓難以下咽的面條,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寫了一封信約凌許見面。
凌許是坐了火車連夜趕回來的,收到信第二天早晨他就在工廠門口等我。
他拎著豆漿和包子遞給我,接過我手上又硬又冷的大饅頭,自顧自地吃了幾口。
我驚訝地問他:“怎么趕回來了?”
他笑道:“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見面說比較好,鄭琴,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