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那天,日光晴好,馬鞭聲卷起陣陣塵埃。
我忽然想起裴硯青救下我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
他俊朗的臉龐上微微冒汗,眼眸燦若星子,笑著向我伸出手:
“以后我來保護你,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
“玲瓏,等你長大了我便娶你為妻吧,交給旁的男子,我總是不放心。”
他會在別的男子同我說話時生氣,會用第一筆俸祿為我包下半城的煙花,會背著我去爬山,偷偷帶我女扮男裝去軍營看演武。
還在我生辰那日,磨破手指為我打磨璞玉,親手將一枚玉簪冠在我的發髻上。
“玲瓏,你可知為何女子及笄時便要用發簪將頭發挽起?”他戲笑道。
“這意味著,此生她的發髻只能由她的夫君放下。”
除了一句真心的告白,裴硯青幾乎做到了一個未婚夫能做到的一切。
可我也恰恰忽略了這最要緊的。
他從來沒有愛過我。
只不過往事隨風而逝,困住的只有我一人罷了。
…
另一邊,裴硯青和沈宛霜在成禮了。
裴硯青一襲大紅喜袍,在夜幕中格外顯眼,用金線繡著暗紋,在燭光照射下熠熠生輝。
他思緒有一時恍惚,曾經那個纏著他的小姑娘,總是說想看他穿婚服時的樣子。
今日他穿上了,賓客中卻尋不見宋玲瓏的身影。
席間敬酒時,他低聲詢問小廝,“宋家妹妹怎么沒來?”
見小廝一臉茫然,裴硯青皺起眉。
“你去舅父家問問,可是病了。”
一旁與侍郎府交好的李夫人恰好聽到了。
她左顧右盼,壓低了聲音。
“裴將軍不知道嗎?今兒是宋姑娘成婚的日子啊,不過是秘旨派去和親,這會子馬車估計已經出京很遠了。”
裴硯青只覺得腦海中轟的一下炸開了。
手中的酒盞也砰然碎裂,溢出鮮血,是被生生捏碎了。
他緊緊抿唇,盯著李夫人問:
“你說什么?玲瓏去和親了?”
他的確聽聞,圣上心疼公主,需要有人頂替公主去北羌和親,近來愁的這一樁心事終于有了人選。
可他從未想過那人會是宋玲瓏。
碎瓷濺起的聲音驚住了在場的賓客,李夫人結結巴巴地退后幾步。
“我,我道聽途說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可為時已晚,裴硯青眸底猩紅,毫不猶豫拋下一切策馬追了出去。
…
我一路顛簸數日,馬車行駛到了北關。
由于水土不服,在路上我吐了幾次,直到在客棧下榻才稍有緩解。
沒想到,與我和親的北羌世子,特意來到北關接我,還為我帶來了藥。
寒離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他長著一張刀刻般的臉,小麥色的皮膚,眉骨深邃,和中原人面相有些不同,卻是英武不凡。
他指著前面溫聲道:
“公主,從這里往前就是玉山關了,再翻過兩座山,我們就到驪城了。”
我禮貌頷首,簡單休憩之后,準備再次出發。
山道崎嶇,寒離先策馬到前面引路。
離開客棧之前,火紅的嫁衣灼燒天際,襯得遠處殘陽如血。
我最后一眼望向故土。
一個熟悉的身影就這樣騎馬趕了過來。
那人發現我,急不可耐朝我過來,翻身下馬。
四目相對,裴硯青氣喘吁吁,眼底通紅。
“玲瓏,我終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