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嬰兒啼哭聲,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我迷茫的往前看,這是間小小的屋子,墻上貼著大紅雙喜,旁邊掛了張結婚照,上面打印著一行字:
“祝沈錦城和許春艷,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門背后掛了本老黃歷,翻開的那頁是:1988年8月21日。
這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沈錦城手里提著魚進來了。
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氣質儒雅,英俊挺拔。
“外面就聽見孩子在哭,怎么回事!”
沈錦城快步走過來,他眉頭緊蹙:“發什么呆,快給雨晴沖奶粉呀。”
我厭惡地看了眼懷中的嬰兒,把她放在床上,拿起濕布子一根根擦自己的手。
上輩子我當眼珠子疼的女兒,如今已無半分憐愛。
抬眼看去,沈錦城正蹲在地上殺魚洗菜。
他習慣地命令:“下午我的三個學生過來吃飯。他們是今年最優秀的畢業生,都考上了重點大學。你待會兒做幾個拿手菜。”
我沒言語。
沈錦城一愣:“你不問問他們是誰?”
我冷笑了聲。
其他兩個學生叫什么我忘記了,但有一個女生,我死都記得。
白何芝!
晚飯是下午五點開的。
師生其樂融融,暢聊著高考,憧憬著美好未來。
我插不進嘴,也懶得說。
白何芝就坐在我對面。
她比我小兩歲,長得清純秀氣,穿著寬大的舊校服,看不出原本身形。
臉色不太好,低下頭默默吃菜,時不時偷看一眼嬰兒。
上輩子沈錦城曾說過一嘴,他的學生白何芝生病了,最后沖刺高考的兩個月,在家里復習的。
他經常去探望,給學生補課。
當時我沒在意,因為這是很正常的事。
現在想想,估計怕別人看出來她大肚子的樣子吧。
“來,咱們慶祝一下。”
沈錦城給兩個男學生倒了酒,貼心地給白何芝倒了杯熱糖水。
“首先,老師恭喜你們考上重點大學,你們永遠是老師的驕傲!其次,老師祝你們前程似錦,此后一帆風順。”
說完,沈錦城掏出三個信封,分別給了他的學生們,哽咽道:“北京花費大,老師給你們每人一百元,算是我和你們師母的一點心意。”
三個學生都感動的哭了,連連拒絕,說不敢要。
沈錦城再三強塞,他們總算收下。
我冷笑了聲。
三個信封,明顯白何芝的那個更厚些。
80年末一中的教師工資,每個月還不到二百。
那會兒我拆開偷偷看過,沈錦城給了白何芝足足一千塊!
可以說,沈錦城把他這幾年上班攢下的所有積蓄,都拿出來了。
全部用來供白何芝讀大學了。
而白何芝畢業后,順利進入非常好的單位,和條件極優越的富家子結婚。
婚姻幸福,生活優渥。
后來她丈夫炒股失敗跳樓,兒子醉駕撞死了人。
她欠了一大筆錢,不得已回老家躲債,再次和沈錦城聯絡上。
二人猶如久旱逢甘霖,人至中年又陷入了情愛中。
沈錦城那時已經是校長,手里有錢,慷慨地給情人還清所有債務。
我氣恨不已,鬧過,吵過,打過。
我大罵白何芝不知廉恥。
她譏誚著回了我一句:“大姐,有空去整一下容,別出來嚇人了。”
我臉上有道難看的疤,是沈雨晴四歲的時候淘氣,在床上跳來跳去。
眼看著掉到熱得發紅的電爐子上。
我一個健步沖過去,推開孩子,可我的臉卻挨到爐絲上。
我至今都忘不了臉被燙傷時的嘶嘶聲,忘不了那種痛。
我毀容了。
沈錦城之后幾乎沒怎么碰過我,有一次他喝多了同房。
看見我的臉,他吐了。
我假裝不懂,欺騙自己是他喝醉了。
他卻說出口:“我嘔吐不是因為你的臉,你可別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