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的房間
小青跪在地上,對著一張拉開的袖箭,袖箭的弓柄壓著一碗水,碗似乎破了有一道裂痕,殷殷地滲著水,”滴答”,“滴答”,“滴答”,隨著時間的流逝,一旦那碗水壓不住箭柄,一箭射出,小青必死!
岳東坐在椅子上,手扶著繡春刀,看著小青,森然道:“說吧。”
小青眨了眨眼。
“說你怎么殺死廖青。”岳東靜靜道。說這話的時候,他面上毫無表情。
他沒有催小青。
沒必要催,小青拖延時間,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這小子裝傻還是真傻,就看這一出了!
小青聽到“殺死廖青”,轉頭看向了廖青,見其仰面躺在床上,肚子上插著一把刀,嘴角蜿蜒著血跡,面上卻詭異地笑,很像是被鬼迷惑奪魂的樣子!
“大人,我沒有殺死廖大人。”小青搖頭道:“我一個客棧伙計,與廖大人無冤無仇,怎么可能會殺死他?”
岳東沒有說話,應該說,懶得回答。
那碗水“滴答”,“滴答”“滴答”……
小青知道這個答案并不讓岳東滿意,咬著嘴唇想了想,道:“大人覺得,我說那個腰斬人被毒殺而非利器所殺,所以我身上有嫌疑?”
岳東依然沒有反應。
“滴答,”“滴答”“滴答”……
“大人。”小青吸了口氣,看著那直直沖著自己的箭頭,解釋道:“我也不知道鬼是誰,對那個半截人的推測,純粹是因為被害者的傷口,傷口非利器型創面,而是腐蝕性的,呈黑色,毒殺無疑。”
岳東竟然還沒有反應。
那碗水“滴答”“滴答”“滴答”。
“大人。”小青看著那碗已經開始歪斜了,知道命在頃刻,顫聲道:“我說,我說。”
“說吧。”岳東動了動嘴唇,正要把那袖箭拿開,忽聽到“啪嗒”一聲,那碗水咕嚕嚕掉在地上,袖箭“碰”地射出,一下刺入了小青的胸前!
“啊。”小青捂著胸口的血,大口呼吸著,然后伸出手指著岳東,倒地而亡!
怎么會這樣?
他不想殺死這個小伙計的?
怎么會把他殺死了?
岳東站起來,走過去,俯下來看著小青的傷勢,見其瞳孔放大,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難道……真的死了?
岳東有些怔怔的,感覺那里不對,忽然,小青坐了起來!
這一下可把岳東嚇壞了,他退后一步,手里摁刀,見小青捂著胸口,偷偷摸摸地向他瞄了一眼,悄悄地向門外爬去。
“混蛋!”岳東一下躍起,端起茶杯,“啪嗒”一聲,敲中了小青的跳穴,小青“哎呀”一聲,撲倒在地,岳東終于確定是這少年裝傻,狂怒之極,上前踹道:“敢騙我?”
“大人饒命啊,饒命啊。”小青抱頭求饒。
岳東剛才受了驚嚇,攥著拳頭恨不得把小青打死,可是看著她柔弱的臉,又有些下不去手,哼了一聲,掐住她的脖子道:“說,剛才怎么回事?”聲音竟然有些發顫。因為他明明見小青瞳孔放大了,胸口也插著袖箭,流血如注,死得透透的了,怎么又活了?
而且那袖箭也神奇的不見了,小青的身上,居然一點傷口也沒有?
幻術?
岳東皺眉,他曾經聽說過一種江湖邪術,就是給人制造幻象的,而且那個幫派的后臺是……
“說,你是誰?”岳東手下慢慢用力,似乎要把小青活活掐死。
“大人,我交代。"小青長一口氣,短一口氣,用力掙扎著道:“我感覺自己快死了,便給你下了***……”
說著,伸出手,手里攥著一個香餅。
岳東見她老實交代,哼了一聲,放下了手。想起剛才的情形,沉聲問道:“你是仵作?”
小青聽了這話,看向了床上廖青,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本事,總之有些信息,一下就浮出腦海,也不知怎么來的。“說著,指著廖青的肚子道:“比如現在,我看到這位大人,腦海里就浮現出刀傷兩個字。”
頓了頓又道:“這刀插入肚子一半,正在中脘穴上,中脘穴是人生要穴,也是周身氣脈所在,也就是說,一旦這里下刀,被害者是無法再暴起傷人的,所以這樣行兇的人,一定是專業殺手,武功不弱的,大人覺得小人會武功嗎?”說著,“噗通”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昏過去了。
待她慢慢睜開眼,見自己躺在地上,一下坐起來,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道:“你是誰?”
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眨了眨眼,道:“你很兇啊,你為什么這么兇,咦?這個人怎么死了?你們是夫妻嗎?”
男人忍了口氣道:“你果然有失憶癥?”
“不是啊。”小青搖頭,茫茫地站起來,看了看周圍,道:“我在哪里啊,大叔,你有錢嗎?借我點回家行不?”
男人“……”
這小子果然真傻?
岳東想起剛才小青活生生被殺死,又坐起來情形,心中暗自打算,面上卻不動神色,指著廖青道:“你再去看看,還能看出什么來?”
小青呆滯半響,迷茫的眼眸漸漸有了焦距,這才想起自己在哪里,一拍大腿道:“對了,我還有話沒說,大人,殺死這人的兇手就在客棧之中,身高八尺三寸左右!”
岳東一怔,忽然冷笑道:“你親眼看到他了?”
小青搖頭道:“兇手十分狡詐,早早把腳印都擦掉了,連廖大人的腳印都擦去了,可是有一個東西,他沒擦掉!”說著,指著廖青床前的地上。
岳東低頭,是青石地面上有兩點輕微的紅泥,若不仔細看去,真的看不出來。
“今日剛剛下過雨,大人。”小青道:“兇手卻沒有留下半點腳印,證明他有備而來,很可能套著鞋套,可是,有些東西卻無法抹殺!”說著,指了指屋頂。
“客棧在前幾日因為老板娘私奔的事情,剛剛裝修過的,屋頂沏的朱砂紅泥,今日正好有雨,地上恰好有屋頂的紅泥,所以……兇手是從屋頂下來的,他即使帶著鞋套,抹去了自己的腳印,卻不小心留下了上房時的紅泥,施展輕功不可能不踮起腳尖,所以這兩個腳尖之間的距離,就是他步伐的距離!”
岳東聽了這話,眸光落在了那紅泥上,這些話雖然荒唐離奇,卻也有些道理的:“那么身高又是如何推斷的?”
小青瞇起眼,搜索著自己過去腦海里的記憶,走到紅泥跟前,用手丈量了半晌,道:“我說的沒錯,大人,兩個腳尖之間的距離大約在半步左右,能走這種步伐的人,是男人,起碼身高八尺有余,大人只要在客棧之中,確定八尺身高以上的男人,就離找到兇手不遠了!”
見岳東一直深深地打量著自己,縮了縮頭,咽了唾沫道;“大人,客棧人不多,身高八尺以上的男人更少,不費您多少功夫的。”
“那我的步伐多少?”岳東問道。
小青不假思索道“大概在半步三寸左右”
岳東眼皮忽然一跳,他是有功夫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正常步伐是多少,可是……她居然也猜準了?
又會仵作,又會下毒,這個少年到底什么來路?
“大人若是不信,去屋頂看看,兇手應該留下了痕跡。”小青惴惴不安道。
岳東“嗯”了一聲,吸了口氣,推開窗戶跳上了屋頂,他對小青的話半信半疑,可是再荒唐,也要驗證一下,廖青是自己生死與共的伙伴,無論從公從私,他都要找到真正的兇手,報仇雪恨!
屋頂果然是剛剛刷新的,又下了雨,很多瓦片還沒干透,在月光下透著幾分猩紅。
可是……沒有腳印!
岳東仔細搜索許久,終于發現有一處瓦片有動過的痕跡,他踮起腳,把那瓦片揭開,那瓦片有一層嶄新的缺口,似乎被什么東西蹭過了,這少年果然說準了!
小青靜靜地站在房間里,忽然摸了摸肚子,感覺有些餓了,順手抓著盤子里的糯米糕吃,誰知咬了一口,吐了出來,嘟囔道:“好難吃啊。”
此時岳東跳了進來,對小青道:“你仔細看看他的傷,看他是什么時候死的?”
小青“喔”了一聲,認真看了尸體半晌道:“死者面部及四肢發涼、尸斑、尸僵開始出現,背部尸斑正常,初步判定死亡時間在兩個時辰之內,一個時辰之前,且死時面朝上,仰臥死亡,刀口上向右側頓開,證明用刀的人,要么是左撇子,要么,是右手有傷!”
岳東靜靜聽著。
“死者膚色并未發青,證明死者并非毒性死亡,而是刺入死亡。”小青指了指那把刀,道:“若是你給我一把刀解剖一下胃部,我能根據食物腐爛程度,判斷出他更具體的死亡時間,目前看來,他死于一個時辰之前,在酉時兩刻與三刻鐘之間。”
“解剖?”岳東瞪大了眼睛。
小青搖頭道:“這是我腦海里的想法,但是我也不知道解剖是啥。”
岳東不再說話了,沉吟了下,道:“死亡時間你肯定說錯了,因為就在一個時辰之內,我還跟廖青說過話。”
小青一怔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難不成我見鬼了嗎?”岳東冷然道。
“有可能。”小青點頭。
岳東一怔道:“什么?”
“有可能大人見鬼了,廖大人死后想念你,想見你最后一面也未必呢”小青認認真真地回道。
這話若是平時說來,岳東一拳打過去,可是現在她這么說,岳東想起剛才的情形,心頭不由疑惑——難道世間真的有鬼神之事?
那個催眠術是招魂***嗎?
所謂建文厲鬼,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