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瑤看著照相機,嘴角微微上揚。
記憶的那張合照與眼前的畫面重疊,刺得陸弘毅眼尾有些發紅。
原來在喜歡的人面前,寒川冰山也可以融化成水。
陸弘毅無聲地笑了笑,沒有進去打擾他們的拍照。
既然已經決定了離開,他也沒必要庸人自擾。
反正再過十天自己就要走了,到時候他們想拍多少照片都隨意。
陸弘毅駐足在窗邊,看著他們拍完照后走出照相館。
看著陳雪瑤親自給耿揚巍拉開了副駕駛的門,還貼心的替他系上安全帶。
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看起來,比他和陳雪瑤更像一對恩愛夫妻。
陸弘毅恍惚想起,前世他居然從未坐過陳雪瑤的吉普車。
那時有事要用車,陳雪瑤總是義正言辭的說:“車是公家的,你坐不合適,怕人民群眾說我搞特殊,等以后咱們自己買了車再搭你。”
所以每次趕集去買東西,陸弘毅都是踩著二八大杠的自行車,拖著重重的貨物回家。
看著揚長而去的吉普車,陸弘毅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原來不是不能坐公家的車,而是她的副駕駛位置,是心上人的專屬。
他這個名義上的丈夫,還不夠資格坐。
陸弘毅深吸一口氣,平復好了情緒才推開照相館的門。
坐到椅子上,頭頂的柔光燈打到他的臉上。
陸弘毅的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起剛剛陳雪瑤和耿揚巍拍照的一幕。
鬼使神差的,他開口問拍照的師傅:“剛剛那兩位拍照的同志,好像拍了挺多照片?”
“是呀,可能剛剛新婚,兩人還挺害羞,但郎才女貌很般配!”
歷經了兩輩子的心態轉變,此刻聽到旁人夸贊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男人般配,陸弘毅的心底沒有一絲漣漪。
他抿了抿唇,對著鏡頭微微一笑:“是啊,他們很般配。”
想起他和陳雪瑤唯一的那張合照,女人神色冷漠眉宇緊擰,和剛才的溫柔似水判若兩人。
兩相對比之下,他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實在是太過可悲。
不過那張照片,已經被他剪掉了。
剪掉貌合神離的合照,也剪掉他錯付半生的感情。
出了照相館,陸弘毅騎著自行車往回走。
路過護城河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河面波光粼粼,一座掛滿同心鎖的情人橋橫跨兩岸。
這里是陸弘毅和陳雪瑤第一次相識的地方。
四年前有個小同志掉進了河里,陸弘毅跳下去救人,將小同志托舉上岸后自己卻體力不支差點溺水。
是陳雪瑤及時將他拖了上來,救了他一命。
人民日報將他和陳雪瑤的報道事跡放了整整一版:【學習雷鋒好榜樣,見義勇為真英雄!】
也是從那以后,軍區政委和村干部明著暗著撮合他們相識相知,直至結婚。
申請了結婚報告后,陳雪瑤帶著陸弘毅來到這座橋,親手鎖上一把刻了他們名字的同心鎖,并鄭重承諾。
“陸弘毅同志,雖然和你認識時間不長,但首長說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結婚后我一定會對你好!”
現在再回想這段往事,陸弘毅只覺自己當年是真傻。
陳雪瑤幾句言不由衷的情話,就將自己哄得死心塌地愛了她一輩子。
她明明心有所屬,卻騙他說感情可以培養,還要與他做一對外人口中的模范夫妻。
何其可笑!
早知道她有個愛而不得的心上人,自己一定不會娶她。
陸弘毅咬著唇,低頭在密密麻麻的銅鎖里翻找當年的那把同心鎖。
直到黃昏時分,他終于找到了那枚刻著“陳雪瑤、陸弘毅”名字的鎖。
鎖已經生銹,他伸手輕輕一扯,銅鎖就剝離下來。
銅銹沾在手上,透出腐蝕的氣味。
陸弘毅心想,他和陳雪瑤的感情也如同這壞了的鎖一樣,輕輕一扯就斷了。
壞了的東西就該扔掉,鎖一樣,情也一樣。
他揚起手,沒有任何猶豫將鎖拋進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