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聲一出,氣氛忽然凝滯住。
林素回眸望去,看到了穿著一身紅衣的姜瀾鈺。
她面色白皙,膚若凝脂,鳳眸微微微瞇,平白便有王者之氣。
不愧是曾經陣仗沙場的女將 軍。
林素心里這樣想著,表情卻很是不屑,輕描淡寫的掃過她,很快就移開了眼神。
“我說的。”
“說的不對么?”
原想壓她一頭的姜瀾鈺聽到這話,心氣兒又不順了。
但她沒發作。
“造謠生事,污蔑當朝長公主,可是要割舌頭的。”
纖指一挑,掐住林素的下頜,她沁冷的眼神從對方臉上緩緩掃過,摻著幾分絕情與戲謔,“聽說林姑娘這張嘴最會吟詩作對,若是割了舌頭,還怎么出口成章呢?”
兩人目光相對,劍拔弩張,許長燁察覺不對趕著開口,“是誤會。”
“羽書是來遞帖子的,因我沒在府上便尋到了這里,你......”
“公主若要怪,盡可責罰臣,不要遷怒羽書。”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惹得姜瀾鈺更氣了。
羽書是林素小字,他叫得如此親昵也就罷了,竟然還替她開脫?
前世他兩人就不清不白,直到林素被擄去番邦才斷了兩年,若放在當年,許長燁愛誰她才不在意,眼下她也明知自己無權去管,可就是心里煩悶著急。
“滾。”
“都給本宮滾。”
萬千句話囫圇一體,毫不留情。
她甩手走開,藍若小跑跟上,臨走還怨恨的看了一眼林素。
林素不服氣的冷哼一聲,反過來又瞪了許長燁一眼。
“你何時又招她了?”
“平白無故同我們吃什么醋?”
“索性要帶的東西都已帶到,懶得多留。”
她傲嬌說完,轉身朝反方向離開。
前世姜瀾鈺和林素就不對付,尤其姜瀾鈺與他成婚那幾年,兩人一見面就能吵翻天。
到了如今,還是互相不肯讓步,細想一下,到底還是他有錯。
想到此處,他快走兩步跟上了姜瀾鈺。
姜瀾鈺只覺得呼吸不暢,憋悶得很。
一面氣林素無力,一面又氣自己小氣。
她從來就不是囿于情愛之人。
當年她與許長燁成婚,雖然是兩情相悅結為良緣,但若是讓她以命換許長燁的命,她斷斷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正因如此,她對許長燁的感情連她自己也摸不透猜不明。
可她這是怎么了?
就算兩人曾經相知相守,但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蹉跎到今日感情所剩無幾,偏偏他不正經治病,要來撩 撥。
而自己竟然還真的掉入了圈套,竟會對林素不滿。
她憤恨的往回走,行至院中池塘邊,漫不經心的往里瞥了一眼。
“池中荷都已敗了大半,染得水都不新鮮了。”
“明日尋了匠人來,將那些枯枝裁剪,只留尚青的根莖。”
說完這話,她裹住衣服往回走,步子還沒邁出去,便覺心口一緊,整個人好似僵住了一半。
她嘗試著動了動手指,發現好像沒什么反應。
僅僅一瞬而已,酥麻的感覺從全身各處的末梢緩緩傳來,她身子一軟,險些癱倒。
“小心!”
許長燁覺察不對慌忙去接,順勢將打橫抱了起來。
“哪里不適?”
她張口說話,卻發現根本發不出聲音。
星眸里滲出些許淚光,無比驚訝的看著他。
她知道這種感覺。
熟悉的痛苦的瀕死的感覺。
前世她被七日桃花之毒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瀕死之際出現了幻覺。
而在出現幻覺之前,她的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僵住,沒有聲音,沒有聽覺,甚至連眼前的一切也漸漸變得模糊。
怎么會......
前世她雖經歷過,可那是她中毒幾月之后,身體虧空無回天之力,才會在瀕死之際陷入僵死狀態。
如今......她才中毒三日而已吶......
難道她要死了嗎?
想到前世種種,她拼命地想要反抗,想要開口想要搖頭,許長燁看到她猩紅的眸子,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別怕。
那話好像有魔力似的,她幾乎在瞬間冷靜了下來。
許長燁心中忐忑,面上卻表現得有為平靜,他抱著她疾步進了房中,將她放到了床榻上。
藍若已經掉了眼淚。
“先是昏厥,又是吐血又是這樣,許大人到底能不能治好公主?”
藍若的懷疑讓許長燁臉上表情一僵。
是的,他也沒有把握為她解毒。
可她身中劇毒,卻無人能治,事到如今,即便他知道結果是生死參半,他也不能退縮。
毒血滲入肺腑,麻痹了她的感官。
若不做些什么,過不了兩個時辰她便會失聰失明失感,一點點感覺自己生命的流失。
她一定不想如此。
“去取酒來。”
低沉沙啞的聲音想起,藍若顧不上懷疑,緊著步子跑了出去。
很快,一壺酒被送了進來。
他飲了一口,將烈酒噴在匕首刀刃上,撫開她的掌心,用刀尖兒在她手中畫了個十字。
他的左手一樣照做。
血液汩 汩涌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傷口處似有脈搏在跳動,一下一下加重疼痛。
他左手握住她的手,血液瞬間混合在一起,傷口緊緊的貼了住。
一片藥參含入口中,片刻而已,傷口涌血處漸漸有了溫度,似在發熱。
床榻上,姜瀾鈺雙目圓睜,眼睜睜的看著他劃傷手與她溶血,想說話卻怎么也說不出。
不。
不!
前世她為了解毒,曾經翻過醫術,這十字溶血法乃失傳秘術,相傳毒素發作難解,危急關頭可以血相溶,含藥參催動。
若能成功,中毒者身上的毒便會有一部分轉移至另一人身上,可延緩毒素發作之期。
若是輕癥,甚至能以此解毒。
他竟然懂這個秘術,甚至還備了特制藥參。
他早就做好了以身解毒的準備。
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姜瀾鈺全身的感覺都在一點一點抽離、消失,只有手掌處的熱始終提醒著她,她還活著。
無知無覺的世界,時間流逝變得緩慢無比。
這時間仿佛有幾年之長。
直到她的手臂疼了一下,剎那間,全身的痛感以左手為點迅速恢復,猶如春日解凍,她的雙眼恢復了清明。
“許長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