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宋長澤本就是想用苦肉計,逼得程氏不得不出面,誰料惹上這煞神。
這一指頭下去,他疼得直翻白眼,吱哇亂叫。
人中處已然紅了一片,冒出血跡。
宋云曦瞧著他越發滑稽的模樣,心中惡氣才算出了些。
“折兒,手帕。”
她擦過手,嫌惡地將手帕丟在宋長澤身上,施施然起身。
“醒了就好,平日里只曉得裝模作樣學人家讀書,怎么不知道君子六藝?畫虎不成反類犬——身子這般弱,看你這氣運也扛不起侯府大梁!”
宋長澤看向宋云曦的眼里已經是不加掩飾的兇惡了。
“看什么看?長姐教訓你幾句,你還敢翻天了不成?”
什么侯府嫡女、長姐。
這身份嘛,好用的時候自然多用,不好用——去他大爺的侯府!
宋長澤深呼吸,垂首磨牙回應,“弟、弟、不、敢!”
“知道就好,滾回去,別來礙眼。”
宋云曦一回去,程氏立馬道:“云曦,我們馬上收拾東西離開!”
“想清楚就好。”
面對女兒這話,程氏也不覺得不妥,總歸女兒比她堅強,是好事。
然而程氏面帶憂色,“只是,我們若是不跟老夫人與侯爺說一聲就離開,恐怕后患無窮。”
“那就說了便是。”
宋云曦沒想就此一走了之,只是程氏留在侯府實在幫不上忙,反而可能成為別人掣肘她的把柄。
況且,將宋長澤認為嫡子,需要程氏。
屆時程氏在娘家,侯府能輕易將她接回來?
因此宋云曦獨自在侯府,不但不會出事,反而能借此牽掣侯府!
程氏聞言,很是不解,“告訴他們,我們還能走嗎?”
“能。”
重活一世,帶著眼界與機謀重回十五歲——如今的她要走,廣安侯府這些渣滓可攔不住。
宋云曦開了私庫,讓程氏挑選出最珍貴的物件一并帶走。
從宋長澤被送回去,再到她們準備好行裝出發,連一個時辰都不到。
老夫人看著堂下站著的程氏和宋云曦,只覺腦門青筋直蹦。
“好端端的,回什么娘家?”
來的路上,程氏已經跟宋云曦對好了話,聞聲開口。
雖溫婉,不失堅決。
“回婆母的話,兒媳嫁來侯府十六年,自回門后再也未曾回家一趟,恪盡婦道......”
“如今云曦及笄后,我想不論如何也得帶她回去見見外祖!”
如今這個當口她要走,老夫人怎么會不多想?
第一反應自然是程氏要做什么,她就阻攔什么。
“要見還不容易?著人去將他們請來侯府,不是更體面?尋常商賈人家,哪個踏得進侯府的大門!”
宋云曦登時笑道:“祖母想來是許久沒同我外祖家來往了,竟忘了外祖家不是什么尋常商賈,是先皇在位時的大皇商,多次登堂入宮,體面極了。”
一個小小破落侯府,敢與皇宮比嗎?
“你——”
老夫人氣得手抖。
程氏連忙假意呵斥,“云曦,你怎么這般不懂事?祖母說什么便是什么,不可忤逆!”
“是,女兒知錯了。”
轉頭,宋云曦睜著一雙秋水剪瞳無辜看向老夫人。
“祖母,孫女兒也到嫁人的年紀了,該回去看看外祖了,只是頭一回上門,也沒什么珍寶禮物,祖母可有?孫女兒帶回外祖家,道是祖母所賜,必然體面極了!”
體面?
用個侯府的空架子唬人,算什么體面?
拿錢來!
這母女倆一唱一和,老夫人如被架在火上烤。
分明是自己說的話,如今卻被這小賤蹄子拿來堵了自己的嘴,甚至還想從她這扣點兒值錢玩意!
“你要去便去,還帶什么東西?我們廣安侯府可不是那等愛補貼窮親戚的下等人家,你當傳出去于你名聲好?還嫁人——”
老夫人忽的一頓。
嫁人?
嫁人好啊。
嫁人不要嫁妝嗎?
既然是回外祖家,外祖不要添妝嗎?
一想到這里,老夫人心中的憋屈立馬散了——
她霎時變臉,一副慈愛模樣。
“是該嫁人了,你與母親回去看外祖也是孝心,我如今還記得你母親嫁來時,那嫁妝流水一般,一車一車隨她而來的情景。”
“雖然俗氣,可是旁人看了是配得起我們侯府的高門了,往后你嫁人,想來不能落于你母親,正好回去問問你外祖如何安排。”
宋云曦看著她的貪婪嘴臉,心中冷笑,面上恭順。
“祖母說得是。”
她當然可以借著老夫人這話,趁機要侯府出血。
可她又不會嫁人,現在要了做什么?
不過一逞口舌,如今順利離開侯府才是要事!
程氏一聽女兒態度竟這般恭順,心中頓時也有了計較,立馬跟上。
“婆母放心,兒媳回娘家,會同父親商議此事。”
見這母女二人如此恭順,老夫人心中郁結解了,大手一揮,“那就回去吧!”
聞聲,程氏甚至愣住了。
倒不是詫異老夫人竟然放她們離開......
或許是近鄉情怯。
在與娘家斷了這么多年的聯系以后,她居然要帶著女兒回去了。
一時之間,委屈、羞恥與忐忑都涌上心頭。
直至出了老夫人的慈心堂,程氏都還有些恍惚。
宋云曦轉頭看了眼程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母親,我交代你的都安排好了嗎?”
“好了好了——”
“那就走吧,回外祖家!”
京郊。
值正午。
驕陽似火,宋云曦在馬車里閉目沉思,額間冒出細密汗珠。
出門時程氏著人去冰庫取冰,免得路上熱著宋云曦,可管冰庫那婆子竟不給。
宋云曦著急出門,哪有功夫去外面買冰。
程氏心疼女兒,替她打著扇,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馬車一顛,她上半身倒向了宋云曦。
“哎喲——云曦,你沒事吧?”
“沒事。”
宋云曦趕緊扶住程氏,將她朝身后拉,心中一緊,擔心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嗎?
“馬留下,放你們一條生路。”
馬車外傳來年輕男人的森然之音。
宋云曦卻直接起身,要掀開車簾。
程氏發起抖來,“云——”
“母親,無妨。”
程氏看見宋云曦的眼睛很亮,整張臉都上揚了起來,似乎很喜悅似的,一時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