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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人不知是不是為了隱藏武功路數(shù),只守不攻,側(cè)身避過江熙,兩人一進一退,一時難較高下。

江熙難掩心中驚喜,她在溪州軍營已經(jīng)難逢敵手,沒想到此番入京竟能遇上如此好身手的人。

可惜眼下不是好地方,否則她定要誠心誠意下帖邀戰(zhàn),多切磋幾次,說不準武藝又能精進。

但是江熙只身本就不如持械厲害,眼下佩劍不在,恐怕再過幾招就要落于下風了。

江熙收起旁的心思,又思及當下處境,心中著急。

她能看出來,雖然黑衣人表面上有意藏拙不肯出招,但其實是化守為攻,以退為進。

黑衣人趁著她走神,猛的一掌拍向她肩頭,把她擊退數(shù)步。

守衛(wèi)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只要再繞過一座宮殿便能看見凌寶閣了。

黑衣人出掌后也不遲疑,迅速轉(zhuǎn)身,把身旁木架上的瓷瓶一把推到地上。

江熙才站定,就聽見清脆的碎裂聲。

這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外面的守衛(wèi)軍馬上大聲喊道:“誰在凌寶閣里!”

江熙氣極,好一招釜底抽薪,他引來了守衛(wèi)軍,便顧不得搶玉佩,畢竟跑路要緊。

只是今日居然栽在了個陌生小賊手里,真是丟臉。

眼看守衛(wèi)軍就要推門進來,江熙不得已,只好棄下黑衣人和玉佩,轉(zhuǎn)身從后窗飛掠出去。

臨出去前,她又看了一眼那人,他似乎不急,慢悠悠從懷里掏出塊繡著花的手帕丟在地上,從和江熙相反方向的窗戶出去了。

這就是呈給李彰的手帕。

再后來就是江熙原路返回馬車,穿戴好衣裳回了九微殿。

月色完全被遮擋,一片暗沉沉。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動靜,悉悉祟祟的。

江熙翻身面向床榻里側(cè),睡得深沉。

窗戶吱呀一聲輕響,好像有風吹了進來,又好像有老鼠在深夜覓食。

漆黑的屋子里,江熙冷冷的,沒有一絲少女嬌氣的,裹挾著濃濃沙場戾氣的聲音響起:“是誰家的小老鼠這么不聽話,敢來我這里放肆?”

江熙一躍而起,一把揪住一個正翻開柜子的黑衣人的衣襟,再一腳踢向他膝蓋窩,小賊猛然跪倒在地,顫抖著聲音道:“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小的不知道是您,多有得罪。”

江熙蹲下來看他,扯下面巾,是很平常的眉眼。

“不知道?你來偷東西,都不看牌匾的嗎?江府也敢進來,是要財不要命了?”

那人不敢抬眼,只是一個勁兒求饒,似乎還真就是個不知輕重的毛賊。

江熙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站起身道:“秦風。”

屋外出現(xiàn)個人影道:“將軍,卑職疏忽了。”

江熙一把拽起毛賊,拖到窗邊,似乎是對著秦風說話,又似乎是對著黑衣人說話,“居然知道是本郡主,那主子必然是今晚宴席上的人了。”

賜封郡主的旨意是今日晚宴才由陛下身邊的宦官宣讀出來,連她自己也是那會兒才知曉,更別提其他人了。現(xiàn)在估計也就參加宴會的人知道。

黑衣人身體一僵,頭慢慢垂下來。

江熙愣了一下,一把抬起他的下巴,血慢慢從緊閉的嘴角流出來,竟然自盡了。

“這么忠心?倒更讓人懷疑了。”

窗外樹影重重,似乎有風吹過。江熙皺眉看過去,有些生氣地道:“另一個人跑了?”

秦風沒出聲,有些呆呆的。

她把尸體丟出去,秦風反應(yīng)慢了半拍,抬手接住又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

“處理干凈。”江熙忍不住又瞄了一眼秦風,“你今晚是喝了多少酒?糊涂成這樣,連個小賊都看不見。”

秦風嘿嘿一笑,“不多不多,就兩壇子,將軍您的慶功宴,卑職自然要多喝點。”

江熙扶額,關(guān)窗繼續(xù)回去睡覺。

這是江熙父親江應(yīng)留給她的人,也是在軍營長大。

將士們平日里最喜歡喝酒,秦風這么多年竟然愣是練不出千杯不醉的酒量,不過今日倒也難為他了,平日里一杯倒的人還喝下去兩壇 。

不過今夜之事奇怪,到底是誰派來的賊子?是想在她這里放東西,還是拿東西?

她一身坦蕩蕩,唯一心虛的也就是盜玉佩,本來是為滿足好奇心,打算著琢磨琢磨其中奧妙再還回去,既沒人知道,也不引懷疑。

若不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事情又怎會鬧得眾人皆知。

江熙一思及此就覺氣悶,翻了個身,轉(zhuǎn)而去盤算明日如何查賊子,才終于入夢。

深秋的盛京已有了冬日的蕭索,即便是白日也吹著陣陣的冷風,叫人恨不得裹緊衣衫躲進酒樓里,點上一壺燙好的熱酒,聽聽小曲兒消磨時間。

但北齊向來繁華,作為都城的盛京四季都是笙歌不斷。

而盛京最出名的銷金窟——玉春樓,更是人滿為患。這里是玉作雕欄金作瓦的盛京第一酒樓,是往來無白丁的文雅之地,也是有著名伶清倌兒鎮(zhèn)場子的風流歡場。

二樓雅間,正有琵琶女低聲吟唱羽衣曲。

屋里焚了香,裊裊婷婷的煙霧騰起,模糊了珠簾后的兩個身影。琵琶女玉手芊芊,一面彈唱一面偷偷瞧一眼簾后的貴客,這般走神自然使她彈錯了不少音。

每每這時,那位斜倚在推開的窗下,著墨綠色寬袖長衣的公子就會輕笑一聲,漫不經(jīng)心的朝她看過來,笑道:“錯了。”

嗓音里溺著柔情,語氣里藏著倜儻。

這樣好聽的聲音,便是瞧不清模樣也能讓聞?wù)吒∠肼?lián)翩,沉醉其中。

琵琶女嬌聲道:“賀公子好耳力。”

簾內(nèi),還有位跪坐煮茶的青衣公子,他神情平和,眉眼舒朗,一身書卷味兒,一看就是溫和有禮的文雅貴人。

他取過只小巧精致的茶碗,一面倒茶一面道:“少懷,你又隨意撩撥姑娘了。”

他把茶碗推到對面,接著道,“昨日才得的顧渚紫筍,品品。”

一旁靠窗的賀疏收回目光,伸手撈過茶碗抿了一口,未作評價。他隨手擱下,自懷中掏出塊玉佩放在桌子上,道:“仲謙,這便是那枚藍田玉佩。”

玉佩由一塊混雜著碧色的乳白玉佩雕成龍鳳模樣,通體透亮,被亮光一照就映出幽幽的藍光,極為好看。

余青靄看了眼玉佩問道:“倒是塊好玉,但真的和二七賀氏案有關(guān)嗎?”

賀疏哂笑一聲,似乎對這玉佩渾不在意,他左手支著頭,右手有些無聊的撫弄玉佩的穗子,懶洋洋道:“管它有關(guān)無關(guān),但凡和那家伙沾邊兒的東西,我就一個都不會放過。”

窗子正對樓下樂舞聲聲的高臺,近日玉春樓又招了一批外來的舞姬,身段婀娜姿態(tài)妖嬈,引來不少看客。賀疏對此似乎很有興致,已經(jīng)一連來看了好幾日。

“對了,說起這玉佩,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余青靄放下茶壺,從袖袋里拿出方手帕遞給賀疏,“昨日宴席上,國丈叫我徹查可疑的外邦人 ,這既是你的 ,就還給你 ,我再另尋人做上差不多的交差 。”

賀疏接過昨夜丟在凌寶閣的手帕,揶揄道:“聽聞余大人辦事一向公允 ,怎么還會徇私情?”

余青靄只是淡笑 ,“你我是什么交情 ,出了事自然是要向著你的 。只是這帕子 ,你有什么想法?”

一提這個賀疏有些頭疼,他一個男子拿著女子手帕,像什么樣子。

他雖有浪蕩公子的名聲在外,也的確沒少欠下拈花惹草的風流賬,但還真是頭一次在身上揣著女子之物。

說起這繡著奇怪花紋的手帕,其實是有些來路不明的。

昨日傍晚,他扮成余青靄的隨侍入宮。馬車剛轉(zhuǎn)到青陽街玉春樓下,就有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小道士,瘋瘋癲癲的攔下馬車,非說要把東西給一位有緣之人。

兩人無奈下了 馬車,還沒開口問,瘋道士就把一包花種和這手帕硬塞給賀疏,嘴里神神叨叨道:“此花名為朝陽花,是來自南陳的稀有物種,可是北齊的頭一份,公子就是這有緣之人吶。”

他說完也沒等兩人再多問,就瀟瀟灑灑轉(zhuǎn)身離開,眨眼就沒了蹤影。

賀疏一臉莫名,只當是碰上了瘋子,隨手往懷里一揣就忘了。直到在凌寶閣里碰上江熙,才臨時想到栽贓嫁禍的法子。

但現(xiàn)在看來,這帕子似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余青靄問道:“不過,帕子怎么會在凌寶閣里?你可不像會丟東西的人。”

“呵,”賀疏冷哼一聲,有些不爽道,“昨夜除了我,還有個功夫極好的小姑娘盜玉佩,我懶得與她纏斗,便嚇走了她,把帕子丟那兒了。”

余青靄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竟還有這種事情,便有些奇道:“盛京城的女子哪個不是只呆在屋里繡花,連練武的都極少,竟還有能與你過招的小姑娘?”

他說到此處忽然頓了一下,神色有些奇道:“不會是那位新封的憲華郡主吧?她昨夜離席有半個時辰 ,既然能退敵 ,想來武功也是不差的 。”

賀疏回想起昨夜情景,臉色愈發(fā)不爽快起來。

余青靄笑道:“我看郡主也是位美人坯子,你不是向來愛美人嗎,怎么還不太樂意的樣子?”

賀疏對他的話嗤之以鼻,頗有些不喜,連聲音都冷了幾分,“你是沒和她交手 ,看著嬌弱 ,下手卻狠 ,我肩上挨得那幾下子 ,現(xiàn)下還在發(fā)疼 。”

“原來是受了傷 ,”余青靄笑歸笑 ,到底還是從柜子里找出盒藥遞給賀疏 ,“剛才一進門就感覺你不大對勁 ,果然 。”

琵琶女一曲奏畢,躬身退了下去。

余青靄見他還是面色不愉 ,便轉(zhuǎn)開話題道,“你離開的早可能不知道,昨夜失竊 ,吳文和郡主好一番對峙 ,連外邦人都牽扯進來了 ,明明鬧得不小 ,最后卻不痛不癢的收場 ,連搜身都未曾有 。”

“是嗎?”賀疏揚眉,眼中有些疑惑的神色 ,語氣卻是半玩笑半認真 ,“或許是要給人下套也說不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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