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深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想到的,卻是那一日許卿音好不容易爬上山坡,她原本嬌嫩白皙的雙手都劃破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可當時的他,卻一點憐惜都沒有,反而只想著是非對錯,只想著懲罰她。
明知道她最怕被關在黑暗的環境。
明明她當時已經求饒認錯。
可他還是沒有心軟,沒有放過她。
如果當時他及時把許卿音送去衛生院,他們的寶寶,是不是就能活下來了?
傅景深越想越悔恨,痛苦地閉上眼睛,不停地嘶吼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平靜下來,呆滯地躺在地上,好似沒有了靈魂。
等意識回籠,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卿音轉業去了哪里?你快告訴我!”
辦公室里,指導員抬起頭,便見傅景深逆著光沖進來。
他雙目赤紅,手上淌血,僅僅一夜就憔悴了許多,就好似失去了什么最珍貴的東西。
指導員愣住了。
他印象中的一把手傅景深,一直是那樣冷靜克制,那樣冰冷威嚴。
從未如此失態過。
指導員想起自己曾預感傅景深會后悔,果然是一語成讖啊。
可遲來的悔意又有什么用呢?
唐琬之回來的那短短兩個多月,傅景深對許卿音做了那么多過分的事。
尤其是,竟然還害得她流產。
多可笑,傅景深為了一個背叛過自己的女人,害死了自己的骨肉!
那日指導員去衛生院給女兒配藥,便看到許卿音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捂著肚子,默默垂淚,痛苦至極。
她明明沒有發出聲音,可那種無聲的痛苦,那么的震耳發聵。
那一刻指導員就覺得,傅景深無論遭到什么樣的報應都是活該!
想到這里,指導員冷淡了神色:“小許去了哪里?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這邊只是辦手續,至于轉業去哪,就看小許自己的意愿了。”
許卿音離開這樣的男人是對的,指導員是不會助紂為虐的。
傅景深吃了個軟釘子,雙眸帶著懷疑,嚴厲地審視著指導員,就像在看一個犯人。
“真的是這樣嗎?當初卿音轉業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她要跟我離婚這么大的事,你作為指導員,也有義務告訴我!
“還有,上次我聽到你們在說什么家人,是卿音找到家里人了嗎?你到底還有什么事瞞著我?趕緊都說出來!”
傅景深當慣了上位者,自帶一股威嚴,尤其是如今面上冷峻下來,便形成一股巨大的威壓。
連空氣都仿佛驟然冷了幾分。
可令傅景深意外的是,指導員卻沒有露出那種下屬被訓斥后誠惶誠恐的表情。
指導員只不卑不亢地開口。
“傅總不要拿這些話來壓我。按照規定,轉業只需要本人來申請,小許的申請完全符合流程。
“至于強制離婚,一方申請,雙方簽字,這樣即可完成所有流程,程序都是合規的。
“另外,小許只是順嘴提了一下找到了家人,至于具體情況,連傅總這個身邊人都不知道,我又怎么會清楚。”
頓了頓,指導員沒忍住說出心中的話。
“傅總,你自己都沒盡到做到丈夫的義務,卻來質疑我沒有完成義務,這未免有些讓人難以理解。”
“我怎么沒有盡到義務?”
傅景深陡然拔高的聲音,顯出他的一絲心虛。
“那,就要問你自己了。”
指導員平靜的話,像一把刀子,猛然扎在傅景深的心。
是啊,其實他很清楚,他真的做錯了很多!
他記得在半年前,許卿音就收到過一封信。
那一天,她手里握著信,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一場。
許卿音見他回來,似乎是有話想說,可那天他連續加班幾日,覺得很累,實在不愿意聽。
后來,許卿音還找過他好幾次,可他都不耐煩多分時間給她。
只有夜里,他才愿意多和許卿音待在一起,那個時候的他,只把她當做另一個女人的替身,慰藉自己的心。
所以許卿音明明半年前就收到了信,那時她應該還沒想過要離開。
為什么后來,她卻決然地消失了呢?
轉業和離婚申請,都是在一個月前。
那一天發生過什么特別的事?
傅景深努力回想了一下,卻想不起來,他讓勤務員去查了日程,才知道,那是他再一次讓許卿音把領舞位置讓給唐琬之的日子。
在這之前,他就時常留宿在唐琬之家照顧豆豆,卻不屑于給許卿音一個認真的解釋。
許卿音一定是攢夠了失望,才會這樣一聲不吭地消失吧。
可是,他不允許她消失。
轉業而已,傅景深有信心,一定能很快把她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