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在意自己的外形,以至于紀崇的話總是慢半拍才能進入她腦中。
“我昨天才搬過來,沒想到你住我對面,這么巧。”
這種只需要附和的話,她低著頭回了聲嗯。
紀崇又問她:“你高中轉學之后,一直沒能聯系上你,轉學之后還適應嗎?”
明禮猜測就算把紀崇丟到北極,他也能和企鵝做朋友,明明這么久沒見,當初也不是多熟悉的朋友,充其量只是說過話的同桌,但他過于熱情,仿佛真的很關心她的狀況。
她只能看著電梯上一直亮著的 1,才對他說:“最開始不適應,時間長了就好了。”
“厲害啊!”紀崇拎著的垃圾袋里發出玻璃的碰撞聲,熱情地像是在超市門口發傳單,對她說:“換作是我高三突然轉學,絕對適應不了。”
明禮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害怕簡短的句子顯得冷漠,又擔心熱情的回應暴露心思,明明都已經高考結束,卻遇到了比考卷更難的問題。
好在電梯門拯救了她,也好在紀崇是一個并不需要她認真回答的人。
他剛搬過來不清楚在哪里丟垃圾,就跟在明禮身后,問她:“這附近真的有超市嗎?”
明禮:“應該是有的,但我都是在網上點送貨上門,所以不知道具***置。”
“意思是,你還沒在附近轉過?”
她點點頭,又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因為、因為一個人,也沒什么逛超市的興趣。”
好在紀崇沒有誤解她的意思,學著她點點頭,拖著嗓音:“這樣啊,我知道了。”
午間陽光曬得人睜不開眼,回去的電梯比下樓的時候要快許多。
她拿出鑰匙才抬頭看他的臉,對他說再見。
紀崇手指上套著鑰匙,沖她揮揮手,不只是禮貌還是真心,對她說有機會一起丟垃圾。
關上門的明禮才長松一口氣,她坐在沙發上,從腦海里將剛才的偶遇拿出來,開始逐幀緩慢回憶。
高中的紀崇個子就很高,課間操總是被老師安排在隊伍最后,那時的她身高在他肩膀的位置,每次紀崇要出去,都會彎著腰對她說,麻煩讓一下啊同桌。那些來找他的朋友故意犯賤,陰陽怪氣地學他,問他出來就出來彎什么腰,是不是不發騷就沒法兒跟同桌好好說話。
那時候她每次起身讓他出去都不敢看他的臉,視線停在試卷上、地面上,哪里都好,就是無法落在他的臉上。
只能在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教室后門,才敢借著撿東西的由頭匆匆看一眼他的背影。
作為暗戀者,她實在是過于成功,班里同學八卦喜歡紀崇的人里從來不包含她。
或許正是因為這點,所以多年后,紀崇仍然能夠用面對老朋友的態度面對她。
她趴在胳膊上,又閉著眼想起電梯里他問她的話。
當初轉學她沒告訴任何人,抱著再也不可能回去的心思退了班級群又注銷了 QQ 號。
現在回到綏北,當初的老同學都失去了聯系方式,紀崇剛才只說她轉學,沒說她換城市,但她猜測他一定是知道她的事情的,當初綏北電視臺最火的新聞欄目,第一現場都播放過她的新聞。
——被拐賣多年的高中女生終于尋到生父,這一千三百八十公里,他走了十一年。
她的臉甚至都沒有經過打碼處理,茫然地望著鏡頭,被動地說自己很期待見到他們。
曹貴給她買了一臺新手機,故作開明問要不要給她辦理流量套餐,她連同手機一起拒絕,那時候最不敢想的就是如果班里的同學們看到那條新聞,會怎么想她,紀崇又會怎么想她。
青春期實在是太脆弱了,還沒辦法承擔起被拐賣這三個字的重量。
她發現自己想紀崇的時候,思緒總是跑偏,落點總是在那段往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