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昏昏欲睡的蘇念念,聽到有人叫蘇念菁的名字時,迷迷糊糊地醒來,抬手想要揉眼睛時,‘哐’一聲巨響,她瞬間清醒了。
她的手不小心撞翻了料理臺上的牛奶,玻璃杯被她橫掃到地上,牛奶潑了一地,玻璃碎片四處亂飛,飛到了紀庭穿著拖鞋的腳下。
“我……肚子餓……”
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抱歉,我以為是你姐姐,嚇到你了。我讓阿姨過來收拾一下。”
紀庭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轉身往外走。
他喝了不少酒,步伐有些不穩,一不小心竟踩到了地板尖銳的玻璃碎片上。
他咬了咬牙,退到一邊,彎腰去看腳下的傷口。
玻璃很利,直接穿透鞋底,刺進腳趾大拇指。
“對不起……”
蘇念念看到這場景,嚇得雙腿發軟。
“沒關系。”他沒生氣,轉頭過來安撫因內疚而極度不安的她。
“小問題,我處理一下就行了。你小心一點,不要讓玻璃扎到了。”
他說著,一瘸一拐地出了廚房。
廚房里恢復了安靜,耳邊只有唰唰的雨聲。
蘇念念站了好久才平靜下來。
天啊,這大半夜的,她到底干了什么事?
阿姨很快過來,將地上的玻璃及牛奶處理干凈。
她端著有些糊的方便面出來,紀庭正坐在客廳的沙發里,手上拿著紗布纏上腳趾頭。
“嚴重嗎?要不要去醫院?”
蘇念念一臉忐忑地問道。
“一點皮外傷,沒事的。”
“對不起 。”她再次道歉。
“很晚了,你吃完東西早點睡。”
“哦。”
她聽話地轉身回樓上。
回到房間,平時愛吃的方便面也不香了。
這一夜,因為不小心害紀庭受傷,蘇念念內疚得輾轉難眠。
翌日,她頂著兩個黑眼圈下樓。
剛把早餐端上桌的阿姨看到她,輕笑道:“今天怎么這么自覺?”
她七點二十分前要進教室,早上最遲六點二十起床。
通常她的鬧鐘是六點開始響,隔五分鐘一次,一直到六點二十,她人也被吵得清醒了。
但今日,她倒是比往常早了二十分鐘。
“馬上要畢業班摸底考,嚇得睡不著。”
蘇念念有氣沒力地回道。
阿姨一邊給她倒豆漿一邊安慰她不要緊張的話。
往常她也會跟阿姨聊聊天,但今日她只顧著埋頭吃東西。
出門時,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
迎著涼爽的秋風,她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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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放學回來,家里又只剩下她與阿姨兩個人。
阿姨說,他們中午就各走各的了。
蘇念念依然坐在客廳里寫作業,寫著寫著又犯懶,放下筆休息時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見垃圾桶里那帶血的紗布。
應該是他拆的,阿姨還沒來得及清理。
也不知他被玻璃扎得深不深。
蘇念念再次因為自己干出的莽撞之事而內疚。
她想了想,拿出手機給他發信息。
你的傷口,好些了嗎?
很久,都沒有收到回應。
一直到睡覺前,她才收到回復。
已經好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讓她提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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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她整個高三生涯沒再見過他一次,連她姐都沒再回來。
那夜發生的事漸漸的淡忘在沒日沒夜的刷題中。
高考鄒瑩沒考好,瀟灑地出國了,而她則上了一所不好不壞的大學,開始她繽紛多彩的大學生活,還加入攝影社,交了許多志同道合來自天南地北的新朋友。
大一暑假,攝影社的學長組織了一個校外活動,去可可西里拍攝藏羚羊。
美其名曰:趁年輕,去追逐夢想,做想做的事。
蘇念念第一個報名。
從小到大,她被管束得比較嚴格,從來沒有跟朋友單獨旅游的機會,每次出門都是家庭游。
好不容易借學校活動,她回家跟母親撒嬌,說要跟同學去拉薩。
她當然不能說他們是要去可可西里,一個充滿危險與不確定性的地方。
高寒,缺氧,肺水腫……光是這些就足以令人擔憂不已。
可她哀求了幾天,母親怎么都不點頭,蘇念念又去找父親。
其實她沒也沒想到父親會同意,但出乎意料,父親大人只說一句:“你已經成年了,出去走走也無防。”
這事就成了。
她開開心心地收拾好行李等待出發。
出發那日,母親送她去機場。
“你姐夫最近也在那邊出差,你落機后先給他打電話,聽他的安排。”
很久沒聽到那人消息的蘇念念愣了下,母親的聲音陸陸續續鉆入耳內。
“若不是他也在那邊,你呀,想都不要想了。”
難怪父親大人答應得如此爽快,她還說他怎么忽然變得如此開明,原來是紀庭也在拉薩。
“媽媽,姐夫是去工作,哪來的時間理我啊,還是不要麻煩他了。”
“你爸已經跟他通過電話,他會安排。你要是不接受安排,飛機也不用上了。”
母親拍拍她的臉。
所以,她要么接受安排,要么拎著包袱回家?
“念念,快點啊。”
隊長帶著隊員們正在辦理登機手續,見她久不動,揚手招呼她過去。
“媽媽,我要走了。”
先登機再說,到時要不要給他打電話,接受他的安排,就不是他們能管得了的。
十八歲的蘇念念,也有一顆叛逆的心。
“去吧,下機后先給姐夫打電話。”
蘇母擺擺手讓她走。
一行年輕人辦完手續,把行李托運后,浩浩蕩蕩又滿懷***地向安檢區而去,登上了前往拉薩的航班。
第一次跟朋友出行,蘇念念很是興奮。
***對于她來說,是個極為神秘的地方。
單是神秘二字,就足以令她***澎湃。
同行中有位學長是拉薩人,他們的行程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
他們十二個人,要在拉薩呆兩天,第三天租四輛越野車,請一個當地人做向導出發去雙湖,開始他們的自駕之旅。
從機場前往酒店的路上,蘇念念拿著手機翻出紀庭的號碼,猶豫了幾次還是沒打出去,倒是母上大人掐著時間打過來給她,不免得又催她打電話給他。
“你不打給他,我讓他打給你。”
聽出她語氣里的不情愿,母上大人也有些不高興了.
她只能應下:“馬上就打。”
應下了就得做,她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她以為,他出差是為了工作,肯定很忙,也未必有時間接她電話。
但她錯了,電話才響三聲,對方就接起。
“你好,是蘇小姐嗎?”
一個陌生的男聲傳入耳內,蘇念念以為自己撥錯號碼時,就聽對方解釋說是他的部下,他正在忙,讓她先去酒店休息,晚點他再給她電話。
蘇念念先是松一口氣,聽到他晚點還要給她打電話,一顆心又提起來。
“哦,麻煩你跟他說不用打了,我跟同學在一起很好,再見。”
不等對方回應,她很快就掛了電話。
坐她旁邊的隊友探頭過來:“念念,你都十八歲了,家人還管得這么嚴啊?”
蘇念念點頭:“恨不得在我身上裝G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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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酒店后,一行人辦理好入住就出去吃飯,玩到晚上九點才回來。
蘇念念一個人住一間房,洗完澡出來手機上有兩個未接來電,來自紀庭。
該來的總是逃不掉。
她磨蹭了一會兒才回撥過去。
“念念……”
電話一接通,他直接叫她名字 。
“嗯。”
“你在酒店嗎?”他問。
“在,剛洗完澡。”
“還習慣嗎?”
“啊?”她不明所以。
“有沒有高原反應?”
“哦,還好。”
他們一行人從抵達拉薩至今都還好,沒有太大的不適應癥狀。
“那就好。自己注意點,不要著涼感冒。”
“哦。”
對話到這里,應該是可以結束了。
但他們誰也沒先說掛機,也沒再開口說話,在一片靜默中聽得到對方的呼吸。
“你這幾天有什么安排?”
他打破沉默問她。
“你忙你的,我跟同學都已經安排好了,不用擔心。”
為了早點結束這令人尷尬的對話,蘇念念說了長長一句話。
“沒事。跟我說說你的行程。”
這是要查崗的意思嗎?
蘇念念輕咬嘴唇猶豫間,又聽到他說:“我沒別的意思。家里人不放心你,我掌握你的行程,他們比較安心。”
蘇念念無奈把行程報給他,他也沒再多問,在掛機前叮囑她,讓她有什么事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他便結束了通話。
蘇念念扔下手機,仰躺在床上,長長的舒一口氣。
還好,他沒有安排她的行程,要不然她一定又要被隊員們笑話是媽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