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車晃晃悠悠的走了兩個多小時,到了八點半的時候,才到了向陽公社。
柱子爸去供銷社賣村里人編制的提籃,蘇棠想去供銷社買東西,所以她繼續跟著騾車。
耿曉雯要去發電報,所有單獨走了,剩下的幾個嬸子也走了,這時候有些人是去黑市得,大家心照不宣,不聞不問。
趙家屯離山近,藤條資源比較豐富,編的提籃遠近聞名,所以才拿下了供銷社采購,價格嘛,一塊錢一個,看似不少,其實從割荊條到晾曬,平攤到每一個提籃身上,至少花一個月的時間。
到了供銷社后,柱子爸直接將騾車拉到了后院,采購部門是在那里,而蘇棠來到了供銷社的大廳,這次主要是買塑料布。
蘇棠走進供銷社大廳,里面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當然離京市的供銷社差的還是很遠,她到處看了一下,然后徑直朝著擺放塑料布的貨架走去。
塑料布貨架前,人比較少,可能是已經過了買塑料布的季節了。
一位年輕售貨員正靠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破舊的雜志。
蘇棠禮貌地開口:“同志,麻煩您幫我拿一下塑料布,我想要兩米。” 可能打擾了售貨員,她有些生氣,以往的時候都是別人等她的份,哪有人敢催她。
她抬眼看了蘇棠一下,臉上帶著一絲不耐煩,慢吞吞地說:
“新來的吧,懂不懂規矩,塑料布可緊張著呢,你一個知青,要這干啥?”
蘇棠耐心解釋:“我剛到知青點,房子有些透風,想用塑料布糊一下窗戶。”
售貨員卻不為所動,撇了撇嘴: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再說你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大的事兒,教員教導我們,自己動手,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克服困難,你自己回去想想辦法吧!”
可能普通人見她這氣勢,還有出口語錄的能力,就被唬住了。
但蘇棠可不吃她這一套,
高聲道:“偉大的教員曾說過,誰犯了***,不去解決群眾的問題,罵群眾,壓群眾,總是不改,群眾就有理由把他革掉。敢問這位售貨員,你為何不聽教員的教導,而是在反方向上漸行漸遠,你對得起人民的信任嗎?”
扣大帽子,誰不會?而且蘇棠相信,這些語錄,沒人比她更熟。
蘇棠正義凜然的這么一說,周邊的群眾紛紛拍手叫好。
可能他們平時被欺負慣了,這一次終于有人出頭了,他們雖然不敢反抗售貨員,但是支持蘇棠和他們斗,他們還是很賣力的。
那售貨員一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出口竟然如此犀利,竟然一時語塞。
此時蘇棠這邊的人越聚越多,有社員一看大事不好,趕快去找了主任。
主任一聽就頭疼:
“又是這個蘇青惹的禍嗎?三天兩頭的找事,不知道咱公社馬上就有一場教員語錄演講大賽嗎?我看她是不想干了。”
說到最后,都拍了桌子了,嚇得那個傳話的供銷員一哆嗦。
不過這事發生在她的地盤,他還得出來擦屁股。
他打開門,大步走了過來,看到平時一群唯唯諾諾的百姓,在這個蘇棠的帶領下,成了一群老虎,將那售貨員訓斥的像個孫子一樣。
他看著這一切,既生氣又無腦,但他能怎么辦?那當然必須殺人祭旗了。
只見他攤了攤雙手,示意安靜。
不得不說,這人一身中山裝,干部派頭十足。
這么一來,群情激憤的人群立馬安靜了。
他看了看,很滿意。
“這位同志說的很對,誰犯了***,不去解決群眾的問題,罵群眾,壓群眾,總是不改,群眾就有理由把他革掉。
作為供銷社的主任,對于我們的態度,我感到羞愧,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對此,我也必須做出深刻的檢討,請求組織的原諒。對于始作俑者蘇青,我現在就能代表供銷社表示,此人不適合這份工作,立刻開除。”
主任這番言語下來,很是煽情,很快便打動了現場的觀眾,大家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蘇棠雖然知道,這是主任的馭人之術,但與她也沒有關系,她的目的達到了就行唄。
蘇棠見目的達到,微微頷首,對主任說道:“主任,果然還是您高瞻遠矚。”
主任臉上掛著看似親和的笑容,說道:
“這位同志為大家伸張正義,我們供銷社肯定全力支持。小張,還不快給這位同志拿塑料布。”
買完塑料布,又買了些鍋碗瓢盆等日用品,正要抱著這些離開的時候,主任卻叫住了她:
“同志,留步,可否到我辦公室一敘。”
蘇棠倒也不怕他耍什么陰謀,如果惹惱了他,給他個精神攻擊,讓他不死也癡呆。
不過主任的話卻讓他意外,
“這位同志,我姓姚,你可以叫我老姚,我叫你過來,是看你對教員語錄很熟悉,我們市馬上要舉辦一場教員語錄演講大賽,你有沒有興趣參加?”
蘇棠心中一凜,她明白這主任突然拋出這個邀請,恐怕沒那么簡單,略作思索后,她微笑著回答:
“姚主任的邀請我很榮幸,只是我初來乍到,對這邊的情況還不太熟悉,不知道能不能勝任。”
姚主任笑著擺擺手:“別謙虛,我看你剛才義正言辭的信手拈來,就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不瞞你說,咱們公社啥水平我是了解的,憑以前那幫人,肯定沒戲,如果你能代表供銷社參加的話,我愿意給你提供一個售貨員的崗位。”
蘇棠想了想道:“我可以參加,如果有幸拿獎的話,崗位我就不要了,能折成五百塊錢嗎?”
開玩笑,作為前世的擁有多家超市的億萬老總,能為一個供銷員的名額心動嗎?還是拿錢實在,不耽誤她其他想做的事。
而且還有幾年就恢復高考了,她還想重讀一下大學呢?
對于眼前這人要錢,姚主任確實沒有想到,在他看來,一個供銷員的工作可比500重要多了。
不客氣的說,如果500元可以買一個供銷員崗位,拿著錢求他得人能排出五百米去。
不過要錢嘛!肯定不行。
姚主任想了想,開門見山的說道:“給錢肯定是不行的,不過你也太小看這個崗位的價格了,要不這樣,如果你能拿第一名,獎勵你們村一輛拖拉機,如果前三名獎勵一頭耕牛,對你個人的話,獎勵一輛自行車,你看怎么樣?”
“行”,蘇棠沒干脆的答應了,她自己又不缺錢,不缺吃喝,給多給少無所謂,能有個正兒八經的名頭搞一輛自行車,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姚主任錯愕,也明白自己剛才答應太快了,畢竟在獎勵自己500元和獎勵大隊一輛拖拉機差距還是很大的。
拖拉機的價值雖然高,但那是集體的。
我的意思是,“既然主任這么看重我,那我就試試吧,況且想拿到前三也是很困難的。”
姚主任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好,也不那么著急,市里總決賽是年底,不過咱們公社要提前一個月進行內部選拔,你先準備著,有什么問題隨時來找我。”
蘇棠愿意參加,是因為她知道,憑自己的知識量,大概率能拿到好成績,到時候她可就是積極分子,這積極分子雖然沒啥實際好處,但是卻像一張保護符,起碼在以后的工作中,那些有齷齪想法的人,也不敢輕易的招惹她。
對于蘇棠來說,減少麻煩就是這段時間最好的回報。
離開供銷社后,蘇棠找到柱子爸,兩人一起等著其他嬸子回來。
路上,柱子爸好奇地問:“丫頭,你咋和那主任搭上線了?聽說他可不好打交道。”
蘇棠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柱子爸聽完,不禁感嘆:
“能參加這么大的比賽,是好事,不過你可得小心點,那主任心眼多著呢。”
通過蘇棠的觀察,姚主任雖然愛裝,但倒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就會懂得取舍進退。
再說只要在公社,以后少不了和他打交道。
而且通過今天的表現來看,這姚主任和公社書記關系不淺,否則也不能一口就能答應下這獎品。
不過獎品是什么?蘇棠倒沒說,萬一有人暗箱操作,她拿不到獎,就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