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
杳杳眨巴著眼睛,好半晌才理解他說的話。
就是說,他們沒有帶她去找娘親?
杳杳吸了吸鼻子,眼睛突然有些酸酸的,正要掉淚,對上少年寒意刺骨的墨眸,突然閉上嘴。
她沖著少年比了個手勢,問他接下來該怎么辦。
少年遲鈍地指了下她腰間斜挎的勾包。
杳杳低頭看見二哥送她的匕首冒了個尖,用力抽出來。
馬車突然一抖。
鋒利的刀刃利利索索地斬斷了杳杳散在肩上的發絲。
杳杳頓時嚇得魂都沒了。
小手跟著一軟,匕首從掌心掉落,插入馬車木板。
少年動作迅速地拔出匕首,牢固地抓在自己手心。
杳杳注意到他露出狠厲的表情,下意識抓緊自己的小襖,極小聲地嘀咕一句:“刀切到手,會痛痛。”
她之前就見到二哥玩刀時不小心把手割傷,留了好多好多血,可嚇人了。
少年聽到她的提醒,壓下的眼皮竟有半分松意。
余光落在杳杳掌心冒出的汗珠上,默不作聲地抽出別在腰間的帕子,丟到她的腿上。
杳杳抓起他給的帕子,還以為他要用自己的帕子換她的匕首,立馬搖頭。
“這是二哥送給杳杳的,杳杳不換。”
少年再次被杳杳打斷計劃,終于沉著臉又說了兩個字,“啰嗦。”
杳杳頓時冒起火。
他搶人東西還有理了?
正要動手搶回匕首時,車子突然劇烈抖動起來。
杳杳下意識去尋找可以依靠的懷抱,肉肉的小胳膊輕而易舉的便抱上了少年的細腰。
用力把臉埋進他的胸口,像小猴一樣掛在他身上。
少年眼里冷意加深,還沒來得及推開杳杳。
車子徹底失去平衡。
兩人抱成團,一起從車里滾了出來,一個緩沖,同時栽進不遠處一處干草跺里。
林間響起女人尖銳的叫聲。
沒維持多久,又重新歸于平靜。
杳杳一時也顧不上害怕,緊閉著眼,生怕自己被摔死。
直到耳邊傳來沉重呼吸聲,她這才睜開眼,小胖手胡亂地身下摸,被軟軟的手感驚到。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被她壓在身下的少年不情愿地悶哼一聲,“重死了。”
杳杳一邊說“對不起”,一邊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突然又被那雙冰冷的小手摁住后腦勺,肉嘟嘟的臉蛋再次貼在他的胸膛。
“別動。”
少年沒好氣道。
“哦。”
杳杳弱弱地咬了下嘴唇。
她不敢說話,只能用鼻子吸了一口他身上散發出的茉莉香氣。
淡淡的香味很快安撫了她的焦躁。
聽著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她還以為林子里馬上要下雷陣雨了。
泛黃的葉片上,露水緩慢地順著葉脈向下滴落。
又一股倦意襲來,杳杳剛要打盹。
少年突然粗暴地將她從身上推下來。
幸好有草垛做緩沖,她很快爬起來,動作利索地拍了拍屁股上沾的干草,立馬揚頭看向比她要高出一個頭尖的小少年。
月光淺淺。
斑駁樹影在地上沙沙晃動。
杳杳這次更仔細地看清他的容貌。
皮如白雪,跟她養在后院的小兔子一樣干凈。
眼神遠不及她的小兔子溫順。
唉。
杳杳拖著腮幫子,想要跟他抱怨自己家里的小兔子很能吃,一天能吃兩個胡蘿卜和一顆小白菜。
結果她剛張開嘴,少年徑直從她身邊掠過,向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杳杳屁顛顛跟在他身后,學作他的樣子勾頭往車里看。
還沒等她看清車內的畫面,又一次被他冰涼的掌心搶占先機。
少年用了些力道,杳杳掙脫不開,只能低聲嘟囔,“為什么不讓杳杳看。”
“惡心。”
“怕你會吐。”
少年言簡意賅地表達自己的情緒。
但在杳杳聽來,他的語氣一直都是一個調調,沒有喜怒哀樂。
謝亦行平淡地盯著兩具被狼爪掏空的尸體。
血肉模糊的皮囊旁邊爛了一地碎肉。
這樣殘忍的畫面換做任何一個七歲孩童看了都會噩夢連連。
他卻毫無反應。
奶娘說他是怪物轉世,所以生下來不會哭也不會笑。
三歲才開始說話,學會的第一句話就是“離我遠點”。
爹娘不準他出府,下人對他恐而避之。
他就像一只囚籠中的雀鳥,雖被富貴滋養,卻憧憬自由。
所以他逃了。
剛出府,就被人販子拐了。
看來爹娘說的沒錯,外面很危險。
當他低頭看向任他擺弄的胖丫頭時,這才注意到她頭上扎的兩個沖天揪已經散開,玉做的鈴鐺隨意掛在散亂的黑發上,***嫩的小臉蛋看起來很軟。
他低眉沉思。
好不容易出門一趟,總不能空手而歸。
那就把這胖丫頭帶回去吧。
他抓緊杳杳的胖手腕,憑著感覺一直朝北走。
走到一半,杳杳突然開始掙扎。
“你要帶杳杳去哪里?”
杳杳看向漆黑的四周,隱約聽見的狼嚎聲嚇得她滿背冒冷汗。
她害怕他丟她去喂狼。
謝亦行面無表情的開口,杳杳難得從中聽出一絲溫度。
“回家。”
“我要帶你回家。”
他們徒步走到城門口時,宵禁已過。
看著緊閉的大門,謝亦行從腰間摸出一塊玉佩遞給看守大門的官兵。
官兵掃了一眼,立馬恭敬地行了個禮,“世子,宵禁過城門關是規矩,就算您身份尊貴,小的也不能的違背規定給您開門。”
杳杳遺憾地捧了捧自己的肚子,“可是杳杳餓了,想吃東西。”
官兵這才注意到他懷里還揣著一奶娃娃。
圓圓臉蛋大大眼睛甚是可愛。
杳杳也不理解他為什么怕自己跑掉。
她又不傻,后面都是狼,她可不想成了狼的盤中餐。
官兵注意到謝亦行的目光一直逗留在這奶娃娃身上,立馬派人為他們安置住處,又命人燒了只雞,讓二人飽腹。
杳杳捧著雞腿吃的滿嘴是油,謝亦行卻嫌棄地不肯動手。
見他一動不動,杳杳也沒多想,從自己的雞腿上撕下一塊肉,直接填進他的嘴里。
謝亦行毫無防備地被小胖手投喂,剛要吐掉。
抬眸對上杳杳期待的眼神,于是他破天荒頭一次吃了從別人手里遞來的飯。
夜晚漸深。
杳杳抵在謝亦行肩頭沉沉睡去。
剛闔眼,就開始囈語:“包子......肉串......大雞腿......”
謝亦行莫名被逗笑。
等他意識到自己嘴角的弧度是上揚不是下撇時,立馬又收起笑容,震驚地瞪大雙眸。
他,竟然學會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