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塞了一顆青梅到我嘴里。
「今日練字了沒?」
他向往湖海山川,討厭勾心斗角。
奈何大病一場后,夫人不讓他踏及偏遠荒蠻之地,只能在書卷中翻閱故事,看些奇聞趣事。
我成了少爺?shù)摹妇让魅恕梗锊辉侔才?**活,在他寫字時研墨便好。
吃飽喝足,少爺仔細地為我擦凈雙手,一筆一畫地教。
他的字力透紙背,游云驚龍。
可我寫不好,垂頭喪氣。
一只溫暖的大手摸摸我的頭:
「人有所長,寸有所短。」
「阿漁的字雖像狗爬,可每次帶你出門聽戲班子唱戲,再難的唱腔、從未聽過的俚語,過耳一遍就能記住。」
好像在夸我,又好像不對。
我一口咬掉半只桃。
他眼里含笑,和煦如風,戳戳我脹鼓鼓的臉頰。
我咽了咽口水。
一時沒想明白,少爺怎么看起來,比甜得掉汁的蜜桃還好吃?
原來這就是秀色可餐?
難怪他偶爾赴宴,一群貴女躲在簾子后面搶著瞧。
可好日子總是過于短暫。
林老爺在朝堂得罪了呂丞相。
圣上沉迷煉丹問藥,呂相一手遮天,把持朝政。
他要天子下令抄了林家,男的問斬,女的發(fā)賣,外嫁女不受波及。
府里驟時亂糟糟。
三少爺緊抿著唇,最愛的書也丟到一邊。
四小姐眼里含著一泡淚,抱著我給她做的海人布偶,蹲在角落。
夫人讓段嬤嬤把身契發(fā)還給下人,新來的十兩,家生子十五兩,百來號人在一夕之間消失無蹤。
我怕極了。
少爺這么好看,沒了頭還怎么看?
夜深露重。
我揣著嬤嬤給的身契和銀兩,偷偷翻墻爬回少爺?shù)脑鹤印?/p>
昏暗燭光下,似乎聽見他在跟什么人說話。
「林大人是文臣楷模,我會聯(lián)絡文官上書求情。」
「珩之,瘴癘之地,令人畏寒,到了嶺南你多保重。」
少爺就叫林珩之。
跟他說話那人,身材頎長,氣度不凡。
我在戲園子外的茶樓包間見過,少爺還讓我把風來著。
「什么人?」
一聲驚喝。
我摔倒在地。
少爺輕咳兩聲:
「是我池里貪吃的小魚兒。」
「倒是挺關心你的,人都散了,還敢往回跑。」
待我再抬頭,黢黑的房里,只剩少爺一人。
「少爺,你要去嶺南?腦袋保住了嗎?」
「嗯。」
「老爺夫人和小姐少爺呢?」
「嗯,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