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嗓音哽了幾分，沒有說出實情。
早在父親母親的玄棺抬進靈界封神窟，碧落不曾陪在他身邊的那一刻，他就打消了告訴他真相的念頭。
終究是他一人的喪事，又何必壞了她嫁給心上人的喜慶。
碧落不知他心中所想，而是淡淡頷首。
“既是如此，那他們不回來也罷，你全權代表鳳梧軍出席即可。”
說完，她便起身離開。
看到門口的泛著紅光的夙蘭槍，碧落又駐足問了一句：“怎么突然把槍拿了出來？”
夜離怔了怔，低聲應道：“放太久不用怕它認不得我了，拿出來擦了擦。”
碧落點了點頭，未再多言。
望著她幻化成云煙消散的背影，夜離蜷縮手心，心痛不止。
這次之后，碧落沒再踏足凌霄殿。
她每日除了訟佛法悟道就是陪著墨塵游玩，從天界南天門逛到北天門。
夜離宅在宮殿里，一步也沒跨出過幻月宮，獨自在房間默默收拾著東西。
月神節這日，是人界的中秋節。
夜離去煉器閣領了定制的護心龍鱗鎧甲。
隨后提了一壺瑤池仙酒去了靈界封神窟，拜見父母。
山窟內，密密麻麻聳立著大大小小上萬座墳丘。
火鳳一族無論男女長幼都應上陣殺魑魅，鎮守墟天淵庇佑三界。
旁人打戰尚有凱旋而歸的機會，而他的叔叔伯伯和各族兄長姊妹，都是躺在棺柩被將士們抬回來。
有的身首異處，有的四肢不全，還有的僅剩一副殘血鎧甲，被魑魅所滅，再無來世。
但無論他們是何種犧牲方式，都被鳳梧軍眾將士帶回靈界落葉歸根。
看著面前緊挨在一起的兩座新墳，夜離將酒壺里的酒在墓碑前緩緩傾灑。
“爹，娘，今日是月神節，人間親人團聚的節日，兒子來看你們了……”
“你們總說我隔了三千年才破殼而出，自小便不通神法，靈力也是極低，吃不了風沙的哭，所以將我留在家。”
“可我身上流淌著鳳凰血脈，有你們這樣的爹娘，又怎會吃不了苦？”
“還有五日，我便會穿上娘的鎧甲，戴上爹的佩劍，去墟天淵和三十萬鳳梧軍匯合。”
“魑魅一日不除，兒子一日不回靈界，以后若是沒能來墳前盡孝，我會在黃泉路上找你們，到時候……你們別喝孟婆湯，別再把兒子丟下……”
夜離在墳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又恍惚地陪了他們好一會兒，才堪堪起身。
待回到幻月宮，一輪皎白圓月高高懸掛在屋檐一角。
仙娥看見他，連忙走來。
“夜離仙君，尊上喚您去梵音殿吃團圓飯，一直在等著您呢。”
夜離愣了一下，有些猶豫。
九百多年前碧落同他過的第一個節便是月神節，那時的她說：“等來日鳳凰成了神，師尊讓月神嫦娥也來陪你過節。”
如今再一起過最后一個月神節，這頓團圓飯就當是離別飯吧。
夜離應了仙娥，去了碧落的梵音殿。
一進前殿，他就看見了碧落和墨塵坐在五彩描金的八仙桌前貼耳私語。
墨塵離她很近，舉止親密。
見到夜離，兩人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夜離來了，今日月神節，我特意請了天界的廚神來幻月宮做菜，我們一起過節。”
墨塵笑著拉過夜離在桌前坐下，又宛若男主人一般招呼著仙娥為他倒茶添碗筷。
看著滿桌子的佳肴美味，血燕蟠桃肉，龍舌佛跳墻，龍肝鳳髓人參果……
夜離僵坐著，一筷子都沒有夾菜。
因為這些菜，沒有一道是他能吃的。
他幼時靈力低微，身體虛弱，胃口也不好，從來不喜歡吃這些肥甘之物。
碧落為此找靈帝從靈族調了一個廚子回天外天，專門為夜離定制一日三餐。
這么多年，她都記得。
可今日梵音殿的菜肴，卻沒有一道是為他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