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次看見墨塵仙君從師尊碧落的房間里出來時，夜離終于死心了。
原來神女不是不會破戒，只是不會對他動心。
那個念著阿彌陀佛普度眾生的神靈，守著戒律清規(guī)，愛眾生愛天界女仙尊，唯獨不愛他。
夜離決定自請永生永世駐守墟天淵，永遠離開她！
……
靈界，帝王宮。
夜離一身縞素跪在殿前，對著御座上的靈帝重重磕頭。
“帝君在上，夜離自請接手鳳梧軍，繼承我父母遺志，永世駐守墟天淵。”
聽到他的決定，靈族眾人皆震驚不已，主座上的靈帝也一臉凝重看向他。
“夜離，你母親是我靈界唯一女戰(zhàn)神，父親更是戰(zhàn)功赫赫的將軍，你作為天地間最后一只火鳳，所有人都相信你會成為我靈界的保護神。”
片刻，他頓了頓，才開口：“可是……你永世駐守墟天淵這事，佛神碧落她能同意嗎？畢竟，你這千年可是在她身邊長大……”
靈帝口中的佛神，是久居天外天唯一修佛道的女神明碧落，也是夜離叫了一千多年的師尊。
亦是他曾想拉下紅塵，破除佛心之人。
夜離攥緊了手心，沉默一瞬后，微紅的眼眶中又添了幾分堅定。
“墟天淵的火之封印自萬年前便由火鳳一族鎮(zhèn)守，縱我是火鳳族的末裔，也該繼續(xù)守下去。”
“師尊對我雖有養(yǎng)育之恩，可我欠她的都已還清……如今她已有婚約，我此番離去對誰都好。”
靈帝點了點頭，掌心翻轉(zhuǎn)，白色靈力凝結(jié)出一塊戰(zhàn)神令，射入他的神海中。
“你既已想通，本君自然應(yīng)允。這十日你和佛神好好道別，待月底你生辰一過，便攜著鳳梧軍啟程墟天淵吧。”
夜離低聲應(yīng)了一句是，再叩謝帝恩離開了靈界。
天外天，星辰日月同時懸掛在空中，如夢如幻。
門匾上靈光熠熠的“幻月宮”三個字，讓夜離的思緒恍惚飄回了一千年前。
他幼時因戰(zhàn)亂失足跌落人間，從一只火鳳凰變成了落魄火雞，靈力盡失之際，被碧落撿到。
一襲金紋白衣的碧落佛光渡身，抱著小小的他跨過了高高的門檻，走進了這扇高門。
她說：“鳳凰別怕，你族人全數(shù)上了戰(zhàn)場，今后本尊來做你的倚仗。”
三界眼中無情無欲滿手鮮血，以殺生入佛道的佛神在他面前，柔情四溢，從未冷過一次臉。
一千三百歲時他誤入玄冰秘境，被凍成冰雕、仙根盡毀；
絕望之際，碧落白衣染血匆匆趕來，渡了半生修為救他。
一千四百歲時他從靈界回天外天，途中遇上魑魅尋仇，正在閉關(guān)的碧落開啟逆天佛門將他護在懷中，擋住了妖邪，卻險些喪命。
她昏迷不醒的那三百六十天，夜離六神無主，衣不解帶地守在她的寒玉床邊，用自己心頭血為她療傷。
也是那時候，夜離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早已變質(zhì)。
一千五百歲那年，夜離誤飲了王母娘娘的宮廷玉液酒。
醉意上頭，他跑到禪房偷親了碧落，跪在蒲團上輕勾著她掌心的佛珠。
“師尊，別念佛了來念我，好不好？”
那一刻，碧落看向他的眼神極涼。
“夜離，我是你師尊！你這是大逆不道！”
夜離被她盯得莫名心驚，不敢再輕舉妄動，但酒壯慫人膽，讓他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愫直涌上頭。
四目相對，他壯著膽子表明了愛意，也說出自己不愿再喚她師尊的決定。
當(dāng)時的碧落神色冷然撥動著手里的佛珠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而后，無動于衷地施法把他丟出了殿門。
“你還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今日的話我只當(dāng)沒有聽過，以后不許再提！”
那晚，夜離抱著碧落送他的仙璃玉枕一夜未眠。
但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他倔強又不知天高地厚，碧落越拒絕，他便越挫越勇。
他開始不喊她師尊，給她送月老那換來的姻緣紅線傳達心意，給她繡凡間的鴛鴦荷包表露肆意張揚的愛意，像天靈兩界無數(shù)喜歡她的仙君一樣追求她。
可碧落卻對他越來越疏離冷淡，不僅在她宮殿設(shè)陣不讓他進，甚至不再踏足他的凌霄殿。
但夜離從沒有想過放棄，依舊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喜歡，追了她整整百年。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三個月前，碧落還了俗，和天界墨塵仙君定下了婚約，眾仙都在聊這一段天作之合的姻緣佳話。
她帶著墨塵游遍四海八荒，去十里桃林看了漫山遍野的桃花，去天河摘下了最亮的一顆星辰送給了他。
她把天界所有仙君夢寐以求的浪漫，統(tǒng)統(tǒng)給了墨塵仙君。
還有從前那些獨屬夜離的偏愛和柔情，也都全給了他。
夜離不是沒有去問過，可換來的只是碧落更甚的冷意：“夜離，一千年前我是你師尊，往后我也只會是你師尊。”
“明年花神節(jié)我就與墨塵結(jié)為仙侶，到時你要喚他一聲師公。”
婚期已定，再無變數(shù)。
夜離看著碧落將墨塵帶回了幻月宮，帶著他回了她的寢殿。
聽著里面?zhèn)鱽硭剖嵌堑臅崦谅暎闺x的心死得徹底。
從前碧落是無情無欲高坐云臺的佛神，現(xiàn)在卻是只愿與未婚夫不眠不休纏綿的尋常女子。
佛光曖昧，夜離的心死的徹底。
他不能再喜歡碧落了。
也不會再留在她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