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止的臉上不知不覺慘白一片。
恍恍惚惚，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梅院。
滿院的花燈照得院中燈火輝煌，顧清止卻覺滿心滿眼都是一片漆黑。
他親手將所有的花燈一盞一盞扔出梅院。
連同對溫縈妤多年的情意，一同扔得遠遠的。
這一夜，顧清止睡得很不安穩。
夢里他又回到從前。
七歲時，他和溫縈妤迷失在茫茫大漠，師父將最后一口水灌到他嘴里，還說。
“阿止，你若沒了，師父絕不獨活。”
八歲時，他被山匪劫走，溫縈妤以一敵百剿滅山匪，將他毫發無傷救出。
九歲時，溫縈妤平定邊疆戰亂班師回朝，用戰勛為他請封異姓王爺之位。
“阿止，從今往后，你在齊國，除了我和我父皇母后，你便是第一，再也沒有人敢小瞧你半分了。”
那個時候，溫縈妤對顧清止疼進了骨子里。
他喜歡彈琴，她便請名師奏樂，送他舉世無雙的焦尾琴。
他喜歡夕顏花，她便命人在梅院種滿夕顏樹，滿樹繁花飄飄揚揚，美不勝收。
她說：“師父會讓阿止成為上京城最幸福的人。”
……
夢里的點點滴滴，在夢醒后化作冰刃刺向胸口。
枕邊一片潮濕，顧清止的心像裂了一道口，汩汩淌著看不見的血。
天亮，他起床更衣洗漱。
早膳之時，溫縈妤看著顧清止有些紅腫的眼眸，不由得一問：“眼睛怎么腫了？”
顧清止找了個借口。
“昨日看燈，熏著眼睛了。”
溫縈妤微頓：“以后少看點。”
說完，她又從袖中掏出一張燙金的帖子遞過去。
“明日淙也會在侯府舉辦賞菊宴，這是他給你的請帖。”
顧清止呼吸一滯，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自幼便有菊花蘚之癥，但凡沾著菊花，身上就會起紅疹子。
公主府從前種滿了名貴的綠菊，卻因為他的病，被溫縈妤下令全部拔除。
更勒令方圓十里內，不許見一點菊花的影子。
可如今，齊淙也要舉辦賞菊宴，她卻要自己去參加？
顧清止覺得喉頭有些發苦，半晌沒有應聲。
“愣著干什么，還不接下？”
溫縈妤帶著些許不滿的語氣拉回了顧清止的思緒，他有些木訥的伸手接過。
“多謝師父，徒兒會準時赴宴。”
這一去，就當徹底斷了心底的殘念。
翌日，昌遠侯府。
各世家小姐、公子們齊聚一堂，賞菊飲宴。
顧清止素衣赴宴，一落座就引得旁人議論。
“這是哪家子弟，怎如此面生？”
“他算什么，不過是平陽公主自小養在府中的玩意！”
“對外說是徒弟，私下里你怎知他不是爬床的小倌？”
閑言碎語不絕于耳，顧清止攥緊袖中的帕子，只當聽不見。
高臺上的昌遠侯卻呵斥眾人噤聲，再沖他淺笑。
“清止，本侯即將與你師父平陽公主成婚，日后便是一家人。”
“今日你第一次來侯府，本侯賜你一杯宮廷清菊酒，希望將來我們一家人和睦相處。”
看著嬤嬤端來的菊花酒，顧清止有些躊躇。
這時，溫縈妤清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既是侯爺賞賜，你還不快接下？”
聽到這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顧清止心中一窒。
他恭敬的接下酒盞，硬著頭皮一飲而盡。
酒一下肚，他便感到臉頰發熱，脖頸處隱隱發癢。
這時，賓客席中有一華服女子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著顧清止。
“侯府上的酒果非凡品，清止公子飲下后面色紅潤，更添幾分俊朗。”
“本小姐今晚回去后，怕是要輾轉難眠了！”
眾人一陣哄笑，齊淙也則言笑晏晏。
“聽聞臨安侯府正給淑華郡主挑選夫君，淑華郡主如此說，可是中意清止公子？”
淑華郡主笑得合不攏嘴，微微欠身。
“本郡主對清止公子一見傾心，望公主殿下成全！”
大膽的話語讓顧清止心頭一跳，他有些慌張地看向溫縈妤。
齊淙也看向身側的溫縈妤。
“清止是你府上的人，他的婚事該由你這個師父來做主。”
齊淙也的話令顧清止回過了神。
他望向高臺上的溫縈妤，不自覺地蜷起手心。
溫縈妤淡淡掃了淑華郡主一眼，再將目光落在顧清止臉上。
“這門婚事，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