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話離譜。
裴清甚至都做好了被我拒絕的準備，眉頭已經皺起，隨時準備指責我自私。
可出乎他的意料，我非常干脆地點頭答應了。
“行，你代替就好，我不會介意。”
我這么大度了，他反而心里有些不舒服。
裴清壓下了心里的那一點不自在，從給王英買的那一堆東西里面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個皺巴巴的亮綠色頭花。
“這是給你挑的，別說我們出去忘了你。”
“這顏色還挺適合嫂子的，多鮮亮。”
王英笑嘻嘻地說著，話里有話。
我直接無視了她嘲弄的眼神，把頭花套上。
亮綠色的頭花，寓意不好，顏色也不好看。
我清楚，這東西不過是他們給王英買衣服的贈品，店主都嫌棄賣不掉，直接送了。
但不重要。
裴清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見我好像沒有脾氣一樣，王英瞇了瞇眼睛，對我的態度并不是很滿意。
她以為自己能看到我生氣發狂，歇斯底里的一面。
現在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怪憋屈的。
她笑著從那堆東西里又挑出了一對銀耳環，塞到我手里。
“嫂子，這些天你忙著置辦東西和酒席什么的，辛苦你了。”
“我看你還沒有耳釘，正好這耳釘我也沒那么喜歡，就送給你吧。”
裴清和裴自強當然是感動得不行。
“小英阿姨，這怎么行？媽媽從來都沒用過這種好東西，她戴不習慣的。”
裴自強義正言辭地替我拒絕，小心翼翼地把那對耳環重新放到了王英那堆東西里。
裴清雖然沒有動作，但態度也是一樣。
他略帶警告地看我一眼：“思思，別人的東西，你不會惦記的對不對？”
我嘲諷地扯扯嘴角。
“是啊，我對別人的東西一向不感興趣。”
所以裴清，不管是你，還是那個白眼狼兒子，我全都不打算要了。
他們并不知道我的打算，只覺得我比從前更乖順聽話，心里沾沾自喜，跟王英也越發不避嫌。
好幾次，院里的鄰居都出言提醒我，要我好好守著點自己的丈夫和兒子。
知道他們是好意，我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笑著說我會注意，轉頭繼續安排裴清“弟弟”和王英的事情。
這般盡心，倒是讓裴清有些過意不去了。
他特意讓裴自強支開了王英，從兜里摸出一個小盒子。
“思思，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這是我給你選的戒指，當初你嫁給我，什么也沒有，現在我也給你補一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語氣里似乎帶了些許柔情。
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接過盒子，卻沒有打開的意思。
裴清一怔，拉住我的手，不解地問我：“為什么不戴上試試？”
我隨口敷衍：“做飯的時候不方便。”
他松了手，信了我找的借口，眼神越發柔和。
“思思，娶了你真的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對裴清來說，這大概已經算是情話了。
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溫婉，心里卻已經把他凌遲了千萬遍。
男人啊，就是這樣貪心。
想要能夠談天說地的靈魂伴侶，又舍不得為他洗衣做飯的糟糠之妻。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上輩子也不會就這樣生生把我拖死。
我是不信他這樣的人有什么真愛的。
就算有，他也只會最愛他自己。
時間轉眼就過去，到了辦酒席的那天。
裴家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裴清穿上了當年跟我結婚都沒有準備的紅色襯衫，整個人都精神煥發。
王英更是花大價錢，在省城里買了條紅裙子穿上，再看那給她準備的嶄新的自行車，收音機和縫紉機，大姑娘小媳婦全都看了眼熱。
孩子們則是都在起哄，就連我的親兒子裴自強都混在里面，笑得比誰都大聲，夸贊兩人般配。
而我這個裴清的正牌妻子就站在一邊，給詫異裴清穿著的鄰居們一一解釋了原因。
一直說得我口干舌燥，裴清看我的眼神都多了些感激。
離開之前，他往我懷里塞了杯溫水。
“思思，要是沒有你，今天可就麻煩了。”
“我要先去忙小英那邊了，你等會兒記得過來，她還想再親自謝你呢。”
我沒有應聲，只是看著裴清遠去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把水倒掉。
轉頭回了房間，拿出舉報信，去了裴清的單位。
國營飯店很是熱鬧，王英和裴清被眾人簇擁著，像是一對真正的新人。
就連上菜的服務員，都祝賀了一句百年好合。
只是這句話一說出來，本來熱火朝天的酒席氣氛一下子有些尷尬。
也不知道誰先開口說了句：“我靠，差點我都忘了，裴清早就娶過老婆了，這是代他弟弟來的。”
“是啊是啊，怎么沒見裴清的媳婦？”
眾人竊竊私語，王英的臉都氣白了。
她拉著裴清的手，似乎有些委屈。
心上人露出這個表情，裴清也顧不得思考我在不在場的問題了，直接宣布開席。
各種各樣的葷菜被端上桌，大手筆到剛剛還在小聲議論的親朋好友都閉了嘴，埋頭苦吃。
裴家人更是從吃得滿嘴流油，心里暗暗夸我事情辦得好。
只是等到酒席結束，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裴清卻被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咱們是不是該把賬結一下了？”
裴清傻眼了：“什么賬，我媳婦不是把錢付了嗎？”
國營飯店的服務員也是一愣：“我今天第一次見你媳婦，怎么可能是她付的錢？”
裴清好一通解釋，服務員才明白，原來今天辦酒席的根本就不是一對真夫妻。
她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看向裴清的眼神多了些鄙夷。
“沒有，你媳婦本人也沒付錢，再說了，她也沒來吃飯，這錢本來也不該她出。”
裴清沒辦法，只能在身上找錢，找了半天，甚至都去管他媽要了，也沒湊夠酒席的錢。
對上周圍人異樣的目光，裴清只覺得自己的面子都被扒光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身上錢沒帶夠，要不我回家去拿？”
他想得很簡單，只要回家了，就能找我要錢。
服務員也沒有刻意為難他，跟在他身后等著拿錢。
裴清就這么火速跑回了家里。
只是剛到家，另外一伙來要錢的人也跟著進來了。
“裴先生是吧？您之前在我們百貨商店里訂的貨，錢是不是該交一下了？”
裴清拿著那張單子，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恨不得馬上沖進我房間里問我，為什么買東西不先付錢。
全然不記得自己一分錢都沒有給過我，只想著理直氣壯地花我的嫁妝。
他怒氣沖沖，推開我的房門一看，整個人都傻眼了。
這些天，他和裴自強一直都陪著王英，根本都沒有注意，家里屬于我的那個房間，竟然全都空了！
裴清看著比他兜還要干凈的房間，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不對。
壞了，他的媳婦好像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