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咱們可說好了,這棉被五塊錢一床,你買回去可別反悔。”
膀大腰圓的胖女人手里拿著我剛遞過去的一張大團結,綠豆一樣的眼里寫滿了精明和算計。
我擺擺手,臉上帶著傻笑,把冤大頭的樣子做的足足的。
“姐,放心吧,你這被子厚實著呢,我怎么會反悔?”
胖女人臉上也擠出一個笑,背地里卻罵我一聲傻子。
這年頭飯都吃不起的人也不少,誰會跟我一樣,花十塊去買兩床破被子?
再說了,那兩床棉被,還是她從家里剛過世的死老頭床上薅下來的。
我很清楚棉被的來歷,卻不以為然,抱著它們一步步地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兒子裴自強就“噔噔噔”地跑過來。
見我只帶回家兩床棉被,他***的小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媽媽,爸爸不是寫信讓你買自行車縫紉機和收音機嗎?你怎么就帶回來兩床被子呀?”
我累得氣喘吁吁,他也沒來搭把手。
等把被子放下,緩了口氣,我才開口。
“家里錢不多,哪夠置辦那么些東西?”
裴自強想也不想地說:“你手里不還有姥爺留下來的錢嗎?這可是爸爸唯一的弟弟結婚,爸爸說了要風光大辦的!”
“媽,難道你想給我們裴家丟人嗎?”
我直勾勾地盯著這個被我一個人養大的兒子,看得他心里直發毛。
“媽……”
他有些慌亂地開口,我卻直接打斷他。
“自強,你怎么能這么想呢?用嫂子的嫁妝置辦小叔子結婚用的東西,傳出去裴家才會叫人笑話呢!”
裴自強畢竟是小孩子,聽到我這么說,也啞口無言,只一溜煙跑回屋里,急著寫信告訴裴清。
我靜靜看著,沒有阻攔。
我很清楚,哪怕裴清因為工作原因遠在千里之外,幾乎一年只能回家來一次,在裴自強的心里,這個爸爸的地位也比我高上許多。
他理所當然地覺得,裴清提出的要求,我這個農村婦女就該無條件地服從。
上輩子,我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在收到裴清的來信之后,我幾乎花光了手里的所有財產,只為了給他那個所謂的弟弟結婚“撐面兒”。
可結婚的根本就不是裴清的“弟弟”,而是裴清本人。
裴家所有人,包括我兒子裴自強都知道這一點,可他們卻心照不宣地選擇瞞著我,吸干了我的血,又敲開我的骨髓,直到把我耗盡了,才一腳踹開。
想起前世病床前裴清和裴自強那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涼薄面孔,我冷笑一聲,轉身回了房間,把自己這些年的工資和爸媽留給我的錢全都藏在了身上。
至于那買棉被花的十塊……
哼,說起來也是來氣。
怪我自己太傻,年輕的時候被裴清的那張好皮相蒙騙,明知道他家里成分不太好,財產早就被收,窮得快揭不開鍋了,還是義無反顧嫁了進來。
生下兒子之后,裴清借著工作的名義遠走他鄉,留下我一個人拉扯兒子,他卻只每個月寄個幾毛錢過來。
每每給我寫信,都是哭訴外地苦寒,他手頭實在是沒有多余的錢。
實際上,裴清的工資一點也不少,他只是把錢分了三份,一份給婆婆,一份給王英,剩下少得可憐的那些,才給我這個正經妻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吃糠咽菜,把自己熬得面黃肌瘦,才攢下來這十塊錢,還往里貼補不少。
想到這,我心里的恨意幾乎要沖上天去。
我又不欠裴家什么,他們卻非要算計。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裴清這個不要臉的軟飯男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