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對不住,是阿槿沒用,不但沒找到好郎君,連您最后的東西也護(hù)不住。
只聽雷聲陣陣,一場大雨霎時落下。
雨水混入姜槿的淚水,片刻便洇濕了戰(zhàn)袍,姜槿的哭聲也被淹沒在雨聲里。
銀珠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姑娘雨中孤寂的身影。
她連忙打傘過去。
姜槿將戰(zhàn)袍仔細(xì)疊好,緩慢站了起來,悲傷全然不見,幾乎只能看到一身的冷意。
“姑娘。”銀珠低低道。
姜槿眉眼間寫滿了嘲諷:“顧寒書真是好樣的,為了姜瑤,恨不得把攝政王府變成戲園子。”
“去,命人把這戲臺拆了,木頭都當(dāng)柴火一根一根燒成炭!”
“再找?guī)讉€身強(qiáng)體壯的嬤嬤,現(xiàn)在就去她院子里,把她那些戲服都給我搜羅出來,也統(tǒng)統(tǒng)拿去伙房燒了!一個戲子之女,本就上不得臺面,偏偏就要舞到我頭上來,我倒要看看,沒了戲臺和戲服,她還要唱哪一出戲。”
銀珠當(dāng)下應(yīng)道,而后便勸:“您衣服都濕了,趕緊回房吧,本來身子就不好,可千萬莫要再著了涼。”
姜槿的冷意揮之不去:“這雨再涼,怕是也比不過心涼了。”
不過還是回到了她的院落里。
丫鬟金穗早就提前得了信兒,備好熱水,服侍姜槿沐浴。
氤氳的水汽慢慢蒸騰,卻擋不住姜槿一身的傷痕,有鞭痕,有刀痕,還有被利劍一劍穿透的肩膀,明明該是曼妙的身體,卻布滿了丑陋的痕跡。
她摩挲著身上的傷痕,想起新婚之夜顧寒書隱忍著對她說:“你身子不好,怕是禁不住折騰,等給你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我們再圓房。”
當(dāng)夜他便抱著被子去了書房。
如今想來,他隱忍的是不想面對她丑陋的身體。
所謂怕她禁不住折騰,恐怕大婚當(dāng)日,他就已經(jīng)去和姜瑤滾在一起了。
枉她還心心念念,想早日調(diào)理好身體,幫顧寒書延綿子嗣。
她可真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話。
想著,便覺得在這攝政王府待的無趣,慢慢站起來。
金穗連忙幫姜槿擦拭身體,在觸碰到傷痕的時候,眼淚險些落下來:“姑娘身上這些傷,之前若用了祛疤的藥,怕是也不會這么嚴(yán)重,偏偏......”
為何不用藥?
只因當(dāng)年她受傷時顧寒書一句,將士身上的每一道疤都是功勛,沒有必要因此覺得不堪,她便時時記在心里,不肯再用藥祛疤。
“你和銀珠都隨我南征北戰(zhàn)多年,雖未上陣殺敵,但也練了一身好武藝。”姜槿不急不躁地穿上衣服,“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們習(xí)武之人從不在意這些,我并未后悔過。”
“奴婢只是心疼您。”金穗比銀珠細(xì)膩敏.感許多,又和姜槿親昵,多少帶了些埋怨,“早年攝政王要將二小姐接進(jìn)府邸時,奴婢便勸過您,偏您不聽。”
“你只當(dāng)我被鬼迷了心竅。”
姜槿束上腰帶,便聽到外間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銀珠:“姑娘,這邊有事須回稟給您。”
她掀了簾子出去:“講吧。”
而后又對金穗道:“去把我原先從將軍府帶來的東西都收拾一番,來王府后添置的首飾匣子便不要了。”
那些都是顧寒書給她添置的,說她的首飾頭面也太少了些。
他的東西,她半分都不會再沾。
銀珠的模樣頗為難以啟齒,干脆拍拍手,讓人送了一物進(jìn)來。
姜槿看著托盤上的東西,不由挑眉。
“下人按您的吩咐去搜刮二小姐的戲服,不小心將這東西也卷了進(jìn)來,因著是貼身衣物,不敢擅自處置,便呈了回來。”
托盤上放著的,正是姜瑤的粉紅肚.兜,上面還繡著鴛鴦戲水,尋常少女看了都會臉紅,偏偏姜瑤將它當(dāng)做貼身衣物。
姜槿也不免有些頭疼。
“阿槿。”顧寒書清冷的聲音伴著腳步聲一并進(jìn)了屋,“聽說你將阿瑤的戲服......”
話未說完,他便見到了桌上擺放之物,不由升起幾分惱怒。
“阿槿,你當(dāng)真是太過分了,讓阿瑤當(dāng)眾把戰(zhàn)袍脫了不說,又命人燒了她的戲服,現(xiàn)在還將她的貼身衣物也奪來,你為何偏偏就如此針對阿瑤?!”
針對?
姜槿看著桌上的肚.兜,又看向顧寒書。
明明已經(jīng)認(rèn)清了這個人一點都不在乎她這件事,可此時此刻心中還是覺得凄涼無比。
他從未有一刻是真心站在她身邊為她考慮的。
不過是一個肚.兜,他便認(rèn)為是她在針對他的阿瑤。
姜槿搖搖頭:“姜瑤的衣食住行,哪一個不是我提供的,哪一個不是花的我的銀錢,莫說一件小小衣物,便是我將她院子都砸了又如何,倒是你......”
她直直看向顧寒書的眼睛,不容他有半點躲避。
“這是姜瑤的貼身衣物,你為何一眼就看出來了。”
顧寒書立時怔住,他張了張嘴,被姜槿的視線看得十分心虛,想要偏移,但又覺得過于明顯。
強(qiáng)自鎮(zhèn)定:“阿槿你是怎么了,又吃醋了?我不是同你講過,因為阿瑤是你唯一的血親了,所以才愛屋及烏對她好一些。”
這樣說著,顧寒書心里也放松下來。
他有信心,他和姜瑤的事情絕對不會被發(fā)現(xiàn),姜槿定是覺得自己對姜瑤關(guān)心太過,加上近兩日心情不好,所以才找機(jī)會發(fā)作。
這樣想著,他便想笑。看,堂堂以一敵百的女將軍,也會為了兒女情長拈酸吃醋。
“姑娘,您這套天錦坊的胭脂可要一并帶回去?”金穗抱著匣子胭脂從里面走了出來,見到顧寒書也在,驟然慌亂行禮,“奴婢見過王爺。”
顧寒書見狀,心里有什么念頭一閃而過,他連忙詢問:“回去?你的丫鬟這是在收拾東西,你要去哪里。”
姜槿掃了金穗一眼,緩緩道:“過幾日祖父爹娘的忌日便要到了,我需要回將軍府佛堂祭拜,且回去小住幾日。”
忌日是真,小住是假。
這攝政王府,她不會再回來了。
顧寒書正想再說些什么,門外傳來了小廝的聲音:“王爺,工部侍郎與戶部侍郎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