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男子已有婚約,沈國公府就是再想和王府結親,也該消停了。
再者,京城無數貴女中,謝二姑娘謝懿宜也是翹楚之流,乃百家公子所求,為避免節外生枝,是以禇鐸認為這親事還是盡快訂下為妙。
“宮中局勢尚不明朗,談親事還為時尚早。”禇珩道,帝王之疑心,如劍懸頭頂,就怕被圣上解讀成宣王府與慶國公府企圖權勢連衡。
太子懸而未立,此時確實是多事之秋,禇鐸也只好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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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懿與沈夫人在宣王府的幾個時辰,王府兩位適婚公子,都并未出現。
這其中的意思,沈夫人自然清楚,宣王府無結親之意,幸而沈夫人也并沒有這個打算,是以也未提及兩位公子。
用過午飯,沈夫人就告辭了。
離開前,沈懿對宣王妃道:“用冬雪將桂花、忍冬、澤蘭熬成膏藥,對疹子疤痕極有好處,王妃可以試試。”
沈懿上一世被燙傷,花了大功夫才得到這個去疤方子。
王妃挑了挑眉,卻只是淺笑著敷衍謝道:“倒是讓你費心記掛了。”
沈懿沒再說什么,自己這位前婆母,所有的溫情都給了家人,對外人向來冷淡,不過愛美,肯定會去試她的方子的。
沈懿母女一走,禇二夫人便稱贊道:“這沈四姑娘出落得真水靈。”
“瞧上了?”宣王妃睨她一眼。
禇二夫人搖搖頭,道:“樣貌我雖喜歡,可二郎不像三郎聽勸,他的事向來不由我說了算。”
宣王妃在心里嘆了口氣。
偏偏所有人都以為三郎聽她的,殊不知禇珩才是最桀驁不馴的那位。
年少時不愿讀書,在軍中被他父親軍棍伺候,痛得三月下不了床也未服軟,后來是他自己愿意學了,才有了如今的能文會武的禇三郎。他若是做了什么事,那一定是他自己想做,別人可逼不了他。
靜怡公主心儀于他,卻一直難成,宣王妃不信背后沒有他從中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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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沈懿那邊在兩日后,便回了學堂。
女子學堂隸與男子學堂屬于香山書院,為建朝時禮部所創辦,乃大燕最負盛名的官家書院。
大燕科舉前三甲,幾乎全出自香山書院,今年春闈會元,便是宣王府世子禇珩,離今日不過過去兩月有余,依舊被人津津樂道。
禇珩去年隨宣王出征,已獲軍功,圣上本就有封他官職的打算,本不必參加春闈,但他不滿足于武將身份,因此又以才學走了仕途。
雖然他已經從書院結業,夫子卻依舊時常提起這位得意門生,稱贊其才高行厚,器識宏達,日后定是封狼居胥之輩。
學堂里,女君們正三三兩兩坐在一處。
“你回得真巧,正好趕上秋獵。”衛子漪見她便笑道。
沈懿在這時趕回學堂,便是為了這次秋獵。
大燕女子并不崇尚武德,秋獵向來是男子參與,這一次正好碰上北齊使者來訪,北齊公主也來了,公主想圍獵,圣上才讓女君們這次也一同前往。
她想趁著秋獵,鞏固自己的騎射水平,畢竟也有好些年沒練過了。
“你不好奇,為何這次女子也要參加秋獵?”衛子漪問道。
沈懿故作不知道:“為何?”
“北齊公主來了,游牧民族擅長騎射,想來試試大燕的獵場,圣上自然也得找女君相陪。”衛子漪道,又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不過聽說,也是為了找駙馬。”
公主的私事,沈懿就不記得了。
這一次秋獵,規模空前,學堂安排女君們兩兩同坐一輛馬車。
沈懿的同伴,是禇凝。
兩人從小便沒什么往來,關系并不熱絡,兩人客套幾句,便干自己的事了。
路上行了沒多久,忽有人喊了一句禇凝,后者笑盈盈地掀開了簾子,喊了一句:“二哥。”
禇鐸的視線無意中往馬車內掃了一眼,卻見一眼***君正在看書,聽見禇凝喊他時,抬頭看了過來,未施粉黛,雙目含情如泠泉,說一句國色天香也不為過。
禇鐸沉寂了十八年的心,莫名猛地一跳。
“剛剛采了些野果子,味道不錯,送來給你們嘗嘗。”他收回視線,臉上不露聲色。
“謝謝二哥。”禇凝歡喜道,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吃一次野果,也別有一番風味。
禇鐸想了想,道:“同你在馬車上的是哪位女君?”
禇凝道:“沈國公府的沈姐姐同我一處。”
禇鐸皺起眉,那女子居然是沈懿沈四姑娘。
他自然是認識她的,不過多數時候都是遠遠一見,那日在宣王府也沒看清她的臉,印象里她不過是位小女君,是以即便覺得眼熟,也沒往沈懿身上想。
怪不得沈國公府有再送一個女兒上門的底氣,原是仗著沈四姑娘有幾分姿色。
“有事喊我。”禇鐸心情復雜,叮囑自家妹妹后,便放下了簾子。
禇凝分起野果子,道:“我二哥雖然長得兇,人卻是極好的。”
沈懿贊同的點了點頭,上一輩子禇鐸對她十分照顧,與她兄長關系也不錯,加之他的為人又很正直仗義,她對他印象很好。
路行半途,禇凝有些犯困,便開始小憩。
沈懿卻毫無睡意,剛剛果子只吃了兩個,非但沒解讒,饞蟲反而越發被勾起來了。
馬車外,禇二公子還在伴行。
沈懿輕輕掀起簾子一角,并看不見外邊,低聲道:“二公子,秋獵場地那邊,也有這種果子嗎?”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馬車外的哪是什么二公子,分明是她那位前夫禇三郎。
在有心之人聽來,這甜糯的聲音就顯得別有用心了,倒像是故意找借口搭話。
禇珩側目看了一眼,絲簾隨著秋風輕輕搖擺,只一角向上挑起,說話那人的手時而可見,時而藏匿于晃動的簾子里,嬌媚若無骨。
沈懿奉承道:“若是沒有,我能再要一些嗎?聽聞二公子一向人善寬厚,我這才敢開口叨嘮二公子,日后我會答謝二公子。”
女子口中的答謝,里頭就有些門道了,男女調情就是其中一種。一個對房中術都能評頭論足的女君,多半沒有那么單純。
禇珩瞇了瞇眼睛,沈四姑娘敢在宣王府騎驢找馬,腦子屬實不太靈光。
沈懿見他兩次都沒有開口,以為他是沒聽清,便掀開了些簾子,這下能看到人了,卻沒想到伴行的人是禇珩。
他坐在馬背上,修身勁衣襯得身姿挺拔,添之幾分清貴冷峻,哪是一個玉樹臨風就能形容的,此刻正俯視著她。
卻也不意外,他一向疼愛胞妹禇凝,這一路未必不會遇到危險,自是會親自守著。
她設想過這次秋獵兩人會碰上,但也該是遠遠一見,卻不想此刻兩人中間僅方寸之遙,連他臉上的審視意味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沈懿坐在馬車內,行了個揖禮,垂眸道:“世子萬福。”
美人哪怕是礙于車馬前行,行禮做得不端正,也依舊是美的。
只是有心眼的美人,并不討喜。
“沈四姑娘當真只是想吃果子?”禇珩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