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苦笑。
那些下人都忙著關心他們的四少爺,無人看向他。
心口還在流血,他扯掉枕巾勉強按住止血。
“長公主!還請莫要擋路,耽誤我家少爺救命!”
外面忽然傳來著急的呼聲。
長公主,蕭清然?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林風長指按著枕巾,目光卻忍不住探出去。
下一瞬,蕭清然長腿跨過門檻,鳳眸銳利掃射,劃過林帆,和林風遙遙對視。
她視線下移,看到林風胸口的血痕,驀地皺眉,抬手一招,,一個擰著隨診盒子的太醫迅速低著頭走過來,二話不說開始包扎。
這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完全忽視了林府其他人。
林尚書雖然忌憚蕭清然長公主的身份,可想到自己被區區一個女子忽視,瞬間心緒不滿,出聲問道:“長公主,這是何意?”
蕭清然這才回頭看他,只是眼神冷漠,夾帶著嘲諷:“林尚書,你飽讀詩書,怎么也會被江湖騙子蒙騙?”
林尚書面色微變。
林風敏銳聽出不對勁,撐起身想下床行禮,慘白著一張臉問道:“長公主,請問發生何事?”
旁人還未看清,一陣疾風刮過,蕭清然已然單手扶住林風,穩妥地把他放回去,語氣平淡:“本公主今日斬了個人。”
“是當初斷定你與四少爺命格相沖的道士。”
蕭清然說到這些,斜睨林尚書一眼,繼續道:“此人長期在京中妖言惑眾,百姓苦其已久,本公主今日順手除了奸惡,他臨死求饒,才知道還有你這回事。”
林風怔愣地盯著她,緩緩消化著這個消息。
命格相沖,竟然只是一個假道士的信口胡謅。
那他在靜海寺苦守三年,是為了什么?
那些數不清的挨罰受餓的夜晚,那充滿血腥腐臭令人作嘔的思過房,到頭來,都是一場本不該有的折磨?
靜海寺三年,他身心備受折磨的三年,原來毫無意義。
不,至少證明一件事——
他以為的慈母慈父、阿姐疼愛,只是鏡花水月。
房間分外安靜,大家似乎都在等著什么。
林風比想象中平淡:“原來如此,多謝長公主主張正義。”
蕭清然挑眉,覺得眼前之人心智出奇,不似常人。
普通人若是多年陳冤得以昭雪,必然哭天搶地求個公道,怎么他看上去分外鎮定?
林風答完,看向林尚書,后者不由得繃緊脊背。
當日是他點頭送林風去靜海寺苦修,若是林風追究,他自然也脫不了干系。
林風緩緩出聲:“林尚書,我既然不是災厄之身,以心頭血做藥引,也不必了吧?”
林尚書聽后松出一口氣,肉眼可見不再緊張,連連點頭:“那是自然。”
頓住一瞬,瞥向蕭清然,又假惺惺地補充:“......過去聽信讒言誤會你,實在是過意不去,日后我必定加倍補償。”
林尚書見蕭清然似乎處處維護林風,后悔答應林風自立門戶的要求,企圖借此蒙混過去。
林風勾唇諷笑,毫不猶豫拒絕:“補償倒不必了,只要林尚書允諾斷親書便可。”
他何嘗看不出林尚書那點小心思,不過是覺得他有利用價值,想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林風毫不客氣地當著蕭清然的面點出來,正好讓長公主做個見證。
林尚書面露尷尬,啟唇想挽留,林風先一步打斷他:“既然長公主請來太醫,不如順便也給體弱多病的林少爺瞧瞧,或許能找到病根呢。”
聽上去是陳述事實,可林家的人都莫名聽出陰陽怪氣來。
蕭清然頷首應允。
她發話,無人敢有異議。
太醫擰著藥箱上前。
房間里寂靜無聲。
林風注視著蕭清然,兩人偶有對視,她也只是輕飄飄地移開視線。
但林風知道,她出現在這里絕對不是偶然。
京中歷來都有招搖撞騙的騙子,要嚴抓也不會剛好今天,莫非是收到什么風聲,故意來幫他?
林風很快又否定這個想法。
他算什么,怎么奢望長公主高看他一眼。
先前的舉手之勞已經是意外之喜。
片刻后,太醫起身,收起帕子,表示林帆只是比尋常人些微體弱些,并無大礙,休養即可。
林風聞言滿眼戲謔:“林尚書這么寶貝呵護林少爺,我還以為是重疾不愈。”
見他重傷躺在床上,嘴里卻還不依不饒,林尚書悄悄剜他一眼。
林風諷刺笑意更甚,卻未理會,扭頭看向蕭清然:“長公主,實在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這般狼狽模樣。”
蕭清然擺手示意無妨,簡單告辭。
林尚書來不及和林風細究,忙讓人把林帆抬走。
一群人烏泱泱地離開。
落塵閣轉眼只剩下林風孤零零一人。
他聽著林尚書漸遠的對林帆的關懷,心死閉上眼。
到了半夜,林風的病勁兒上來,渾身高熱。
他張唇叫人,卻才想起落塵閣僅他一人。
不出片刻,林風便已經燒得神志不清。
他掙扎著爬下床,想出去叫人。
空蕩破敗的落塵閣回蕩著他粗重急促的呼吸聲。
林風努力攀住冰涼的地面,讓自己保持清醒,但沉重的眼皮卻不由分說剝奪著他的清醒意志。
手逐漸酸軟,往前伸出去一寸都相當費勁。
難道他真的要死在這里?
林風不甘心。
意識不受控制地模糊起來。
“吱呀”
大門忽然打開,月光傾瀉進來。
一個挺拔身影逆光站在他跟前。
林風努力抬頭,眨巴眼睛想看清眼前人。
那人一聲不吭,雙手輕松摟起林風,把他輕柔地放回床上。
林風迷糊中隱約聽到清脆的輕笑打趣:“你得感謝我是將軍,一般女子還扛不起你。”
之后那人似乎離開,林風躺在床上,不自覺陷入昏迷。
再微微清醒時,林風鼻間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藥香,緊跟著他的下巴被抬起,有人扶著他的頭,輕輕地給他喂藥
林風本能張唇,藥香之外還夾雜著熟悉的體香,連帶著藥都沒有那么苦澀。
他混沌的大腦分辨不出到底出自哪里,只是十分安心,咽下藥后在來人懷中放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