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目眥欲裂,手指狠狠戳向畏縮在一旁的孟坤,沖著簡心怒聲吼道:“就為了這個卑鄙小人的讒言,你當真要將咱們十多年的情分毀于一旦?”
簡心面容冷峻,仿若凝霜,寒聲回應:“此事與孟坤毫無干系,你自己干過什么,心里有數。”
“我和曉曉清清白白,天地可鑒!這么多年,你可曾發現我們有半分越界之舉?” 江澈情緒激動,言辭急切。
“沒發現不代表不存在,沒發現不代表不曾動過心思。她喜歡你,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你休想矢口否認!” 簡心語氣冰冷,字字如刀。
江澈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陣強烈的恍惚感如洶涌潮水般將他吞沒。
他不禁自問,這些年與自己攜手同行的,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所以,你這般決絕,僅僅是因為一個無端臆想的緣由?”
“怎么,你這般計較,是很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簡心微微挑眉,目光中透著一絲玩味,反唇相譏。
江澈冷哼一聲,那聲音仿佛裹挾著冰碴,“你以為我是貪圖財產才來質問你?”
“不然呢?哦…… 你是指那份離婚協議吧?只要我們不離婚,那不過是一張廢紙。你依舊能穩坐公司 COO 的位置,一切還能如往昔那般,只要你對我沒有二心。”
在簡心輕描淡寫的口吻中,數十億市值的資產仿若市井間售賣的廉價小吃,隨意可棄,而江澈曾經珍視的婚姻,更是被踐踏得一文不值。
江澈的心仿若墜入了無盡冰窖,徹骨寒意蔓延至全身。
他用飽含絕望的眼神死死盯著那張曾令他魂牽夢繞的面龐,試圖從中找尋往昔的柔情,卻一無所獲。
簡心毫無愧疚之意,坦然直面他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昭告天下,自己所作所為皆無愧于心。
聽聞簡心無意與江澈離婚,旁邊的孟坤心底一抽,如鯁在喉。
這次精心策劃轉移江澈財產一事,他本以為能借此契機抱得美人歸,實現夢寐以求的階層躍升,沒成想竟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江澈能輕易識破孟坤的野心,簡心又何嘗不能?
她對一同打拼創業的丈夫都能痛下殺手,又怎會將一個妄圖攀高枝的鳳凰男放在眼里。
“如此費盡心思提防我……簡心,這十幾年來,你根本就沒愛過我,對嗎?” 江澈仿若醍醐灌頂,剎那間,簡心的冷酷無情、突如其來的變故,都有了答案。
多年相伴,他們的心卻從未真正靠近。
簡心嘴角輕揚,勾勒出一抹弧度,那笑意卻未達眼底,“江澈,從答應你求婚的那一刻起,我就坦言,我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愛上你。”
江澈頓感絕望,腳步踉蹌著連連后退幾步,口中喃喃低語:“我原以為,歷經這么多年的風風雨雨,你終究是愛上我了。沒想到,竟是我的自作多情……”
簡心輕輕搖頭,一臉淡漠,“我沒閑工夫扯這些,有事晚上回家再說。你不過是被剔除出董事會,COO 的職位還在,給我好好做事,莫要因私廢公,影響公司運作。”
“工作?” 江澈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猛地伸手,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工牌。
在萬盛天訊,上至高層下至普通員工,人人都得佩戴工牌。
江澈手中這枚 00002 號工牌,更是他多年拼搏的見證。
當他將其摘下的瞬間,簡心的心沒來由地一陣慌亂。
她下意識地向前邁出一步,卻見江澈抬手,工牌裹挾著他的滿腔悲憤與決絕,直直朝她飛來。
江澈將自己對這家公司積攢多年的眷戀、付出與夢想,統統打包,狠狠擲向簡心。
“這家公司已再無吸引我為之拼搏的理由,從今往后…… 我與你,還有萬盛天訊,恩斷義絕。”
江澈言罷,只覺胸口憋悶得難受,整顆心好似被人生生剜去,空蕩蕩的。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金碧輝煌的一切,這里的每一寸角落,都銘刻著他的青春熱血、甜蜜愛情,以及對未來人生的所有憧憬與期許。
可如今,一切都化為泡影,如夢似幻,遙不可及。
簡心嬌軀微微一顫,那瞬間的失態轉瞬即逝,她迅速恢復往日的冷漠與鎮定,俯身撿起地上的工牌。身后的孟坤見狀,趕忙小跑上前,諂媚地伸手接過。
“孟助理,即刻通知人力資源部,解除江澈的職務,順便把這工牌銷毀掉。” 簡心語調平緩,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下達完指令,簡心蓮步輕移,與僵立原地的江澈擦肩而過。
那一瞬間,仿佛命運的齒輪悄然轉動,宣告著他們此后的人生將分道揚鑣,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延展,再難有重逢之日。
孟坤手捧江澈的工牌,屁顛屁顛地湊到他跟前,壓低聲音,假惺惺地說道:“放心吧,江總,我會替你照顧好簡總的。”
江澈仿若未聞,此刻他的內心世界已然天塌地陷,一片荒蕪。
在眾多員工敢怒不敢言的注視下,他如孤魂野鬼一般,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出萬盛天訊的總部大廈,游蕩在魔都繁華喧囂的街頭巷尾。
這座曾被他視作夢想終點的城市,此刻卻處處散發著令他窒息的惡意。
漫無目的地游走了幾個小時后,江澈混沌的大腦才逐漸恢復一絲清明。
當他回過神來,才驚覺自己已然佇立在魔都火車站的廣場之上。
江澈渾身上下,除了一部手機,便只剩下一張身份證。
他眼神空洞地凝視著手中的手機,仿若被某種神秘力量驅使,鬼使神差地購買了一張前往明南市的車票。
明南市,那是他青春的起點。
他在那里求學深造,邂逅摯愛簡心,許下一生的承諾,攜手步入婚姻殿堂,更是在那里創立了最初的萬盛天訊。
對江澈而言,明南市承載著他的成長軌跡與心路歷程,是一切的開端。
如今,往昔的路已然走到盡頭,他仿若聽到了來自遠方的召喚,迫切地想要回到那個夢開始的地方。
魔都與明南相距不遠,設有專門的 “牛馬專線”,每逢整點準時發車,短短一個半小時便能抵達。
這條線路,江澈曾經無比熟悉。遙想萬盛天訊初遷魔都之際,他與簡心被迫分隔兩地,各自管理一方團隊。
為了確保公司產能不受影響,同時兼顧對妻子的照顧,江澈每周都雷打不動地乘坐 “牛馬專線”,在兩座城市之間頻繁往返。
彼時,窗外那一閃而過的熟悉景致,曾是他奮斗路上的溫暖陪伴。
可如今,同樣的風景卻如同一把把淬毒的利刃,隨著回憶的翻涌,狠狠刺向他千瘡百孔的心。
在列車員的輕聲提醒下,渾渾噩噩的江澈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已然抵達明南。
踏出火車站,一片開闊壯美的湖景便映入眼簾,那是明南城的標志性景觀玄武湖。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踱步至湖邊,抬眼望去,對面是繁華熱鬧的明南市中心。
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巍峨聳立,盡顯豪邁之氣。
江澈不禁輕聲感嘆:“沒想到,明南竟也發展得這般出色了……”
他的思緒飄遠,試圖回想當年為何執意將公司遷往魔都,是看中了那里的稅收優惠政策?亦或是簡心認定,只有一線城市的土壤,才能孕育出萬盛天訊這般的參天大樹?
江澈獨自在湖邊尋了一處空位,緩緩坐下,眼神呆滯地凝視著湖面,從白晝到黑夜,紋絲不動。
心中的不甘如熊熊烈火般燃燒,他反復在腦海中復盤與簡心的過往點滴,試圖從歲月的長河中撈出那個導致如今局面的關鍵癥結。
是兩年前孟坤出現引發的波瀾?
不,江澈深知,簡心看待孟坤,不過是像逗弄寵物般的玩味態度。
是六年前女兒出國留學帶來的變數?
也不對,簡心對孩子的成長向來不上心,一直是他這個老父親默默操持,為孩子的前程勞心勞力。
是八年前那場因簡心行賄評標專家而引發的激烈爭吵?
是十年前簡心決定丁克,兩人只能領養一個女兒?
是十二年前那場雖樸素卻溫馨無比的婚禮?
統統不對!
江澈的思緒仿若穿越時空,回到了十四年前。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簡心,聽到她哭訴著與心中白月光的無奈分離。
這一刻,他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照顧一生的女人,心中始終守著另一個人,從未真正放下。
簡心的冷漠、殘忍,皆源于她不愛自己。
平靜的湖面上突然亮起絢麗多彩的燈光,夜晚的燈光噴泉秀拉開帷幕,悠揚動聽的旋律從四面八方的喇叭中傾瀉而出。
那是莫文蔚的《他不愛我》,旋律與歌詞仿若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析著江澈此刻的心境,每一句都深深刺入他的靈魂深處。
“我看透了他的心,還有別人逗留的背影。”
“他的回憶清除得不夠干凈。”
“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電影。”
“他不愛我,盡管如此,他還是贏走了我的心。”
江澈緩緩仰起頭,凝視著夜空,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輕聲呢喃:“到此為止了,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