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天,我臨時決定更換新娘。
只因未婚妻江念時的白月光得了癌癥,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娶她。
五年后,我回國參加江老爺子八十大壽。
席間我不幸扭到腳,江念時立刻俯身察看我的傷勢。
眾賓客見狀議論紛紛,說起當年那樁丑事。
“江家大小姐這是干什么?當年難道不是她在婚禮現(xiàn)場掏出和其它男人的結(jié)婚證,要將婚禮推遲一年,這才攪黃了這場聯(lián)姻!”
“是啊,我記得傅先生當場燒了婚紗照,脫了婚服出國,場面鬧得可難看了。”
而今回國,江老爺子卻拉著我的手說。
“你才是我中意的孫女婿,這些年阿念一直對你念念不忘。”
“她說若是你愿意,她現(xiàn)在就能離婚嫁給你,補償你個比當年更盛大的婚禮。”
可如今,我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1.
“傅百川,你覺得呢?”
江老爺子一身唐裝端坐上首,神色慈愛,卻藏不住眼中的算計。
席間霎時安靜,眾人紛紛向這邊投來視線,露出看好戲的神色。
我端起酒杯輕抿一口,垂眸掩下眸中淡漠。
江念時當年在婚禮上做出那等事,現(xiàn)在又說什么要嫁我,當真是太過不要臉了些。
但江老爺子畢竟是長輩,又是今日壽星,我不愿鬧得太過難看。
等再抬頭,面上依舊是疏離客氣的笑。
“勞煩江爺爺掛心,可我怕是沒這個福氣,配不上江家大小姐。”
聞言,宴會廳瞬間爆發(fā)一陣嘈雜的喧鬧聲。
“傅百川竟然拒絕了,他不是非江家大小姐不娶嗎?”
“二十年婚約,他竟然能放的下江家大小姐。”
是啊,我和江念時從小就定下了婚約,二十年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我三歲時就開始叫她老婆,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我父母都長。
我會將只有一顆的糖喂給她吃,會攢零花錢給她買漂亮裙子,會在她第一次來姨媽時紅著臉給她買衛(wèi)生巾。
愛意最熱烈那年,我凌晨兩點跑遍了半個海市,只因她一句想吃小蛋糕。
她說我是她老公,寵她是我的天職。
我也一直把這當成我的使命。
那時我以為相愛便是一輩子,無論我在商場上如何叱咤風云,在她面前我永遠是那個溫柔體貼,處處為她著想的丈夫。
直到婚禮前一周,顧清遠回來。
他是江念時恩師的兒子,出國多年,聽說江念時結(jié)婚才匆匆趕回來。
一開始,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我和江念時都對他十分客氣。
但后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對顧清遠的事情越來越關(guān)心,甚至為了陪他,推掉和我的約會。
拍婚紗照那天,我等了她一小時,打了十多個電話,卻只得到她一句“有事”。
可轉(zhuǎn)頭,我卻在朋友圈看到她和顧清遠的合照。
點開評論區(qū),更是看到她朋友在喊顧清遠姐夫。
交談打趣間仿佛即將結(jié)婚的是他們二人。
我再也忍不下去,掏出手機給江念時打視頻。
可接視頻的卻是顧清遠。
透過模糊的畫質(zhì),我驚愕的發(fā)現(xiàn),兩人竟是在婚紗店中,而江念時身上正穿著一套精美的婚服。
我冷下聲音,憤怒道:“你們在干什么?”
江念時聽見我的聲音,才從挑選婚服的過程中回神,臉上沒有一點被抓包的心虛,語氣略帶不爽道:
“不是和你說了我有事嗎?”
“你的有事就是和顧清遠一起挑選婚紗。”
我性格向來強勢堅毅,但猛然看到這種畫面,心中還是少不了難過,連質(zhì)問都帶了三分委屈。
江念時神色有一瞬的僵硬,避開我的目光低聲埋怨道:
“傅百川,你太強勢了,每次都這樣不聽我的解釋。”
“清遠一個人在家太無聊了,我這才帶他來幫我選婚紗,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我有一瞬間的無措,心中越發(fā)忐忑。
明明是很拙劣的借口,我卻開始反省,難道真的是我太強勢了嗎?
之前也有很多人這樣說過我,可我貴為傅家長子,又是傅氏掌權(quán)人,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
可江念時不是別人,被她這樣指責,我不勉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無措太明顯,江念時面上劃過一抹心疼,連忙哄我道:
“百川,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說你。”
“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我無意識攥緊手指:“阿念,和我在一起,讓你覺的不舒服了嗎?”
江念時沖我安撫的笑了笑,再次向我道歉:“是我說錯了話,百川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見她依舊同往常那般溫柔耐心,我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語氣恢復(fù)以往的強勢。
“你要是敢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唉!明明是片好心還被威脅,某人可真是霸道不講理吶。”
我被這話說的臉色微惱,眼神像是刀子,冷冷瞪向她。
她還沒說什么,手機上的畫面忽然一抖,繼而對面?zhèn)鱽怼芭椤钡囊宦暰揄憽?/p>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傅大哥,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是我纏著師姐非要過來的,你不要怪師姐好不好......”
2.
看著黑掉的屏幕,我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滯。
我難道真有那么可怕嗎?竟嚇得顧清遠連手機都拿不穩(wěn)。
或許是手機被摔得離兩人有些遠,我模糊聽到江念時安慰顧清遠的聲音。
比對我的語氣更輕柔,也更低緩。
那天之后,等我再去江家時,對上的便是江母略帶不滿的視線。
“清遠他年紀小,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遷就點,不要同他計較。”
聽此,江念時也連聲附和。
“傅百川,清遠他是我恩師的兒子,如今她老人家去了,將清遠孤零零留在世上,我們理應(yīng)多照顧他些。”
那種怪異的,不舒服的情緒再次涌上來。
可江念時語氣懇切,顧清遠的身份又特殊,我點頭。
見我答應(yīng),她面上露出笑意,抬手為我撫平衣擺的褶皺。
“先前是我想岔了,傅總怎會是那等不懂事的人!”
聽著她語氣里的親密打趣,我沒再在意心底那些不安。
將一沓股份和財產(chǎn)協(xié)議遞給她。
我不知道其它未婚夫妻在婚前會送些什么,可于我而言,公司,股份,財產(chǎn)便是最重要的東西,要和最愛的人分享。
江念時眼中流露出激動之色,忍不住在我頰側(cè)落下一吻。
“傅百川,我愛你!”
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不好意思,紅著臉低聲回應(yīng)道:“我也愛你。”
但我不知道的是,她的愛熱烈,短暫,不專一。
在我忙著準備婚禮的過程中,她的愛意逐漸偏移,傾斜。
朋友圈每天都會有她和顧清遠的合照。
四月十六日上午,他們一起***廣場喂白鴿。
四月十七日晚上,他們一起在鳳仙橋下放花燈。
......
慢慢的,圈子里開始有流言傳出,說江念時愛上了顧清遠,要取消掉和我的婚約。
我心中不快,去找江念時說這件事。
但還沒等我進門,便聽到了顧清遠的道歉聲。
“學(xué)姐,對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想讓你陪陪我,沒想到會傳出這樣的謠言來。”
少年嗓音哽咽,語氣中滿是愧疚,自責。
待見我冷沉的神色,更是被嚇得眼眶微紅。
無奈,我只能作罷,想著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到時候流言自會不攻自破。
可婚禮前一天,我卻突然收到顧清遠發(fā)來的短信。
“傅先生,你還不知道吧,江學(xué)姐已經(jīng)決定和我領(lǐng)證了,我才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
“像你這樣強勢不講理的男人,是沒有女人會喜歡你的。”
于此同時,顧清遠發(fā)了自己和江念時在酒店的合照,配文【竹馬抵不過天降,我們最后還是在一起了。】
3.
照片中,女人膚色白皙,發(fā)絲凌亂,整個人陷在柔軟的床鋪里,好似古希臘被精心雕刻的神像,喚起人無限遐想。
我按捺下心中的煩躁,拿起手機撥通江念時的電話。
那邊很快便被人接通,傳來女人略帶沙啞的聲音。
“傅百川,怎么了?”
我將朋友圈和微信聊天的照片一同發(fā)給她,之后一言不發(fā)等著她解釋。
聽筒的收音效果很好,我能明顯察覺她呼吸有一瞬的凝滯。
繼而是長久的沉默,半響她才否認到:
“傅百川,這些照片都是假的,你不相信我嗎?”
“況且......況且清遠那么善良,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傅百川,你是不是弄錯了。”
我心底猛地一咯噔,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二十多年的情誼,手機截圖的鐵證,可她竟然第一時間為顧清遠辯解。
到底是她不信我,還是她在故意掩飾些什么。
心中的不安在此刻達到頂峰,我敏銳的察覺到好像有什么變了,可還沒等我想清楚這一切。
身后便貼上了一具溫暖的軀體,是沖忙趕來的江念時。
她將我緊緊擁入懷中,低頭去吻我的唇。
“傅百川,你相信我好不好,我那么愛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明天我們就要結(jié)婚了,你別多想了好不好。”
“至于清遠,他是我恩師的兒子,如今又......,我只是礙于情分才多照顧他些,你能理解我的對不對。”
她將頭深埋在我頸間,露出難得的脆弱神色,像是急于尋求安全感的貓。
我輕撫著她的脊背,內(nèi)心掙扎許久,輕聲向她保證。
“只要你沒有背叛我,我就永遠相信你,永遠愛你。”
女人身形猛地一僵,沒有像往常那樣回應(yīng)我,只是埋在我的頸間默不作聲。
那天的最后,我沒能等到她的回答,一個人回了家。
心中滿是忐忑與迷茫。
第二天,我早早去接親。
可我開著車婚車,在江家樓下等了許久,都沒等來江念時。
打過去的電話被一一掛斷,微信上的消息也紛紛石城大海,一切的一切都在預(yù)示著,我心中的忐忑怕是成了真。
但那怎么可能呢?那可是江念時,是我青梅竹馬,相伴二十年的愛人。
我抱著最后一點希望去了江家,看到的卻是身穿婚紗的江念時和顧清遠站在一起的畫面。
江念時垂眸不敢看我,啞著聲道:“傅百川,我們的婚事......推遲一年好不好?”
話音未落,一旁傳來顧清遠悲凄的啜泣聲。
“傅大哥,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能和江學(xué)姐結(jié)婚是我唯一的愿望,您就成全我們吧!”
我震驚的望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幕,眼淚無聲流了滿臉。
“江念時,你真的要嫁給他嗎?”
面前人頭垂的更低,嗓音帶著不自覺的顫抖。
“傅百川,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一定補償你個比現(xiàn)在更盛大的婚禮。”
明明身處盛夏,我卻渾身冷的哆嗦。
“年少相識,青梅竹馬,你都不記得了對嗎?兩情相悅,山盟海誓,都是泡影對嗎?”
我的質(zhì)問并不強硬,更像是感慨或者陳述,帶著點漠然和死寂。
但江念時沒有說話,便格外像是默認。
我閉了閉眼打算離開,卻在轉(zhuǎn)身時被顧清遠拉住了衣袖。
“傅大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別怪江學(xué)姐好不好。”
我冷冷盯向顧清遠,還沒說什么,一旁的江念時便按捺不住出聲維護他。
“傅百川,你別為難清遠。”
我憤怒的一把甩開顧清遠,對方驚叫一聲,袖口不知抖落了什么。
我下意識低頭望去,卻被鮮紅的結(jié)婚證刺傷了眼睛,上面的照片赫然是江念時和顧清遠。
待周圍眾人看清地上的結(jié)婚證,有一瞬的寂靜,之后便是幾乎掀翻房頂?shù)泥须s聲。
“江家大小姐竟然都和許清遠領(lǐng)證了,這不是把傅家的面子往地上踩嗎?”
“聽說傅先生把股份都給江家大小姐了,這樣一來豈不是人財兩空。”
大腦有一瞬的空白,手比腦子更快的給了江念時一巴掌。
“江念時,你混蛋。”
人群的討論聲更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念時身上,想看看她的反應(yīng)。
可她依舊沉默,一把將顧清遠護在懷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轉(zhuǎn)身間,我清晰的看見顧清遠臉上得意的笑。
從出生起,我就沒受過這么大的委屈,憤怒猶如一把火,燒的我全無理智。
當場便命人砸了婚禮現(xiàn)場,脫了婚服。
當著眾人的面宣布,從今往后傅、江兩家斷絕所有商業(yè)合作。
此后五年,我遠走國外,再沒回過這片傷心地。
思緒從回憶中回神,我恍惚發(fā)現(xiàn),原來當年那么濃烈的愛恨放在現(xiàn)在也只剩感慨。
“百川,之前的事是阿念對不起你。”
“但你們畢竟從小一起長大,多年情誼做不得假,若是就這樣錯過,未免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