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外面的吵鬧她不是沒聽見,只是她一向有著賴床的毛病,所以過了半晌才起來。
隨著她出來的,還有眼圈微紅的李春花,和她身后的幾個小蘿卜頭。
李春花在柳家一向是忍氣吞聲的存在,加上沒了丈夫,她就更覺得矮人一頭,所以聽到宋家打上門來,她也嚇得不敢出來。
就在柳葉兒一邊伸著懶腰,一邊沐浴著清晨第一縷陽光的時候,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向了她。
“快看!她真的沒死,還站在那里!”
“是呀是呀,看她的精神頭,一點都不像病重馬上要斷氣的樣子!”
“嘖嘖,那柳家可是為了銀子臉都不要了,竟然把一個好好的孫女裝到了棺材里!”
“就是就是,真是一家黑心爛肺的!”
在眾人的鄙夷聲中,柳老太也終于停止了哭聲,而站在一旁的宋婆子,此時也朝著柳葉兒望去。
這姑娘長的倒是眉清目秀,可就是……
太瘦了!身量和個柴棍似的,頭發也因為常年吃不飽已經有點微微泛黃,這讓宋婆子頓時起了惻隱之心。
若旭兒還活著,說給他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
宋婆子又暗自嘆了一口氣,對著里正道:
“里正,你看,我沒說錯吧,人家姑娘好好站在這里,哪里像個將死之人?”
“您今兒給好好評評理,這銀子是怎么我也得要回去的!!”
宋婆子話音剛落,劉二楞就帶著身后的人起起哄來,柳家臺跟著里正來的幾個后生也不甘示弱,眼看就要打起來的架勢。
里正此時焦躁到了極點,如果兩村的人真因為這點破事打起來了,那他這個里正也算是當到頭了!
誰不知道新任的縣太爺最看重的就是民風淳樸,這配陰親、打群架,無論哪一點都和淳樸不靠邊呀!
偏偏這柳家就是個一毛不拔的。
本來他還覺得柳老二是個有擔當的,今日看來,也就是個縮頭烏龜!
只見里正氣的對著柳老二道:
“30兩你家拿不出來,先拿個20兩出來,完了再寫個字據給宋婆子,別讓你娘在這里吵吵鬧鬧,也不嫌丟人!”
沒等柳老二搭話,宋婆子就先不干了,
“不行!30兩少一文錢都不行!就他們柳家這樣子,以后肯定是欠錢不還的!”
“就是就是!”
劉二楞也跟著起哄,弄的里正一時不知道怎么辦好。
突然他靈機一動,望了望還在打著哈欠的柳葉兒,對著宋婆子笑道:
“你不就是想給你兒子找個媳婦嗎?人帶回去不就結了?”
宋婆子沒聽明白,愣愣的看著里正道:
“什么叫把人帶回去?我兒子已經沒了,活人帶回去怎么做媳婦?”
只見里正笑著對著宋婆子道:
“老嫂子,你可真是糊涂了!你家既然買了柳丫頭,那她就是你兒的媳婦,回頭再給她在族中過繼一個兒子,你宋家的香火不就有了嗎?”
一番話說的宋婆子的嘴張的老大,竟然還可以這樣!!
不過這番話也確實說到了宋婆子的心坎上了。
她只有一個兒子,眼下一死,這后半生也沒了指望,如果真能過繼一個孫子,那她們老宋家也不算真絕了后。
自己之前怎么就鉆了牛角尖,光想著配陰親,就沒想到這一層!
想到這里,宋婆子本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瞬間有了精神,就連說話聲音都大了好多:
“好,就這樣說定了!”
就在兩家馬上要達成一致的時候,李春花撲了出來。
這個樸實的婦人,已經看著自己的女兒死了一次,怎么又能忍心女兒再次被賣?
就算她平日里再懼怕婆婆,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
只見她撲上前一把抓住了里正的衣角,大聲哭道:
“不行!我女兒卻不能守活寡,她才14歲呀!”
看著李春花如此,柳葉兒此時心里也燃起一股怒火,只見她上前一把扶起了李春花,對著里正大聲道:
“你們在這里商量的半日,怎么就沒人問問我這個苦主的意見?”
里正看著她滿含怒氣的眸子,心中一驚!
這個小丫頭自己之前不是沒有見過,只是今日怎的變得這般不同?
只是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家中的長輩說了算的,哪里輪到一個丫頭片子指手畫腳?
只見他不耐煩的對著柳葉兒擺了擺手:
“這宋家條件比你們家好多了,你去也是享福!”
“哦?是嗎?”
只見柳葉兒嘴角一勾,對著里正邪媚的笑了一下:
“若我今日告到縣衙去,就說柳家把沒死的親孫女強行塞到棺材賣錢,而里正老爺,您不但不管,還為虎作倀,你說縣太爺會怎么判?”
她這一番話說的云淡風輕,可把里正嚇出一身冷汗!
這小丫頭片子何時變得如此厲害?還知道要告官?
也是,都被塞在棺材賣了一回了,再沒脾氣的人也都得鬧上一鬧。
只是里正心里還想著和稀泥,對著柳葉兒皮笑肉不笑道:
“你這丫頭也太大氣性了,都是一家人,哪能鬧到官府去?你今日就乖乖跟了宋婆子去,你娘和你弟弟他們也能在這柳家好好生活不是?”
柳葉兒聽他這一番說話,心里明鏡似得。
這一番話,看似勸阻,實則威脅,意思就是如果鬧到官府去,自己母親和弟弟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好你個里正,竟然威脅我?
雖然李春花和弟弟妹妹和們自己沒有血緣關系,但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怎能不管她的家人?
不過,柳葉兒也沒有真想著鬧到官府去,畢竟自己才剛來這個世界第二天,連自己周圍的人的關系都沒有理順,更何況那盤根錯節的官場?
誰知道誰的親戚又七拐八繞的和縣太爺有著交情?
誰又知道縣丞會不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處理了她這個鬧事的人?
重活一回不容易,她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