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這樣,她的行李箱也依然沒有裝滿。
她拎著行李箱走到客廳,看到池樾坐在沙發上,身子斜靠在椅背,左腿搭著右腿,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沉香木手串。
他的臉側對著她,眉骨下方走勢高低起落,散發出一股不易親近的冷峻感。
似是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深冷的眸子掃過她的臉,“收拾完了?”
姜漁“嗯”了一聲,“走吧。”
她提起行李箱走到門口,其中一個輪子不小心蹭到門檻,咔嚓一聲,在她的注視之下罷了工。
池樾走過來,看到掉落在地上的輪子,沒忍住輕嗤了一聲,“什么質量,這么次。”
姜漁臉頰頓時燥熱起來,這是她之前貪便宜,趁著搞活動的時候在網購軟件上買的,沒想到這么容易就壞了。
果然是便宜沒好貨。
她沉默地把箱子提了出來,池樾在她之后走出門,順便帶上了門。
下樓梯時,姜漁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這個房子見證了她無數的心酸和眼淚,足足兩年時間,她終于從這里走了出去。
“舍不得?”池樾戲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不是。”姜漁回過神,眉頭依然緊鎖。
不知道她選擇的這條路,究竟是對是錯。
“那就別磨蹭了。”
手上的力道突然一輕,池樾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箱,率先走下了樓梯。
姜漁怔了怔,快步跟上他,想要去拿行李箱。
結果被他一記凌厲的眼神掃射過來,“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那種好心幫你拿行李的人,只是怕你繼續磨蹭下去,回到池家就得天黑了。”
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嘲諷和陰陽怪氣,姜漁心中的感激因此停止,沉默地收回了手。
陳原在小區樓下踱步,看到自家總裁提著一個少了輪子的行李箱走了出來,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去接了過來。
放好行李后,陳原回來開車。
池家老宅坐落于市中心,是一處中式風庭院,飛檐青瓦,雕欄玉砌,占地面積龐大,里面有河池和涼亭,還有游木回廊、細柳垂蔭,可見池家人的閑情雅致。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能建出這種宅邸,自然彰顯出池家的財力不容小覷。
一下車,就有傭人接過了姜漁的行李。
池樾看向出來迎接的陳管家,“陳叔,爺爺呢?”
“老爺子在后花園賞花呢。”陳管家回答,好奇地瞥了一眼池樾旁邊的女人,“這位就是……少夫人?”
池樾沒好氣地開口,“廢話。”
姜漁適時地露出臉,沖陳管家含蓄地笑了笑。
陳管家看清楚姜漁的長相,眼睛不自覺瞪大。
倒不是說姜漁長得有多驚艷,這些年想要爬少爺床的女人數不勝數,什么模樣的都有,比她好看的大有人在。
只是因為面前這位年輕的小姐,他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
為了不讓人生疑,池樾主動牽起姜漁的手,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
眼看著快要走到后花園,池樾提醒道:“我爺爺脾氣不好,如果待會兒說出難聽的話,擔待一些。”
“知道了。”姜漁應了一聲,心里不自覺開始緊張起來。
后花園有一個偌大的池塘,里面養了許多條錦鯉,而池老爺子正坐在池塘中央的亭子里,正拿一支逗鳥棒逗著籠子里的鳥。
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池老爺子抬起頭,銳利的眼神頓時掃了過來。
池老爺子年輕時從過軍、打過仗,掙得一身功勛,此后在九零年代抓住風口下海經商,又玩兒起了炒股,家底子一翻再翻,很快就在京北站穩了腳跟。
可以說,池老爺子是那個年代的弄潮兒,從來都沒有錯過任何賺錢的風口。
他今年已經八十歲高齡,看上去卻比同齡人年輕了十歲,精神矍鑠,眉宇之間依稀有年輕時的風采。
“這位就是……姜小姐?”池老爺子瞇起眼,審視的目光落在姜漁的身上。
姜漁頓時覺得如芒在背。
這道目光并不友好,帶著一絲冷銳,還有一抹微不可察的不滿。
池樾不動聲色地把姜漁拉到自己身后。
“看來爺爺已經調查過她了。”他的嘴角輕輕勾起,臉上的神色松弛且從容,“我今天帶她來只是給您過過眼,您不愿意也沒有辦法,反正我們已經領了結婚證了。”
“混賬東西!”池老爺子爆呵一聲,隨后掄起手上的逗鳥棒,狠狠朝著池樾的方向扔了過去。
池樾拉著姜漁輕輕一避,躲過了扔過來的東西。
陳管家站在他們身后,看到這番場面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連忙快跑到池老爺子身邊,出聲安撫:“老爺子您別生氣,少爺年紀也不小了,結個婚很正常的嘛。”
“正常?也不看看他娶的是誰!”池老爺子氣的直哼哼,“京圈名媛千金那么多,偏偏娶一個身世不清白的女人,這是多怕沒人說閑話,上趕著當救世主,沒出息的東西!”
這番話如同一把尖銳的匕首,硬生生刺進姜漁的心臟,劃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姜漁的臉色慘白,躲在池樾身后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出聲。
她來的時候做了很多心理準備,明明想到會有這么難聽的話,但是親口聽到池老爺子說出來,心里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此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如細雨般滲透進她的指縫,緊緊包裹住。
池樾涼薄的嗓音從上方響起:“爺爺,您催著我結婚,我現在做到了,如果您覺得我礙眼,那我可以搬出去住。”
池老爺子氣得捂住胸口,“我看你是想氣死我這把老骨頭!”
陳管家見場面僵持不下,連忙出面打掩護,“少爺結婚不是好事嗎?這幾年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您當初還為了這事兒發愁睡不著覺呢。
“這個孫媳婦雖然讓您不滿意,但好歹也是個女孩子,畢竟京圈兒還有人傳少爺是……”
陳管家話沒說全,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咳咳。”池老爺子咳嗽了兩聲,臉上的怒色少了幾分。
他這樣顯然是被哄好了。
這個孫子還真是不懂他,剛才一個臺階都不給他下,他就是想耍耍長輩的威風,沒想到一個機會都不給,把他嗆得死死的。
還是陳管家懂事兒。
池老爺子扶額,語氣有一種深深地無力感,“隨他吧,真是孫兒大了留不住,整天跟我這老骨頭對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