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涌的江水猛地就沖了進來,只不過眨眼之間,下羊村就變成了一片汪洋。
除了轟鳴聲,隱隱的還能聽到人的哭聲喊聲。
奔騰的洪水,吞噬的除了田地,房屋,還有人。
宋婉清呆怔了半晌,這還是她第一次面對面感受天災的恐怖,是發自內心的感到一陣恐懼。
她咽了下口水,腳步有些慌亂的往回走。
在天災面前,人類實在是太過渺小了,她不敢想,若是在耽擱一點時間,會不會她此刻就死在了奔騰的洪水里。
她走到剛剛休憩的半山腰,就見張伯正掀開油布的一角,目光沉沉的看向山腳下,見到她回來了,連忙道:“三丫她娘,你回來了,沒嚇到吧?”
雖然宋婉清已經嫁人生子,但在張伯眼里,她也只不過是個年紀大一點的孩子罷了。
宋婉清搖了搖頭,壓住內心的翻涌,鉆進了油布里,將木耳和草藥放在了推車上。
張伯跟了進來,有些好奇,“這個黑色的東西有毒,不能吃,三丫她娘,你撿它干啥?”
“毒?”宋婉清皺了眉頭,這才意識到,張伯說的是她采回來的木耳,怪不得樹上長了那么多,沒有人摘,原來是他們認為這木耳有毒。
“張伯,這個東西沒毒,只不過在吃之前需要用水過一下,或者曬干了之后在泡發在吃,否則就會感覺舌頭麻嗓子腫”,宋婉清耐心的解釋著。
張伯有些存疑,“這東西真的能吃?”
“真的”,宋婉清篤定,“張伯,咱們先收拾東西在往上走走吧,然后找個地方歇一晚上在上山頂,若是晚上水漲上來了,可就麻煩了。”
“走,我正要跟你商量這個事情呢,孩子們,快點上車”,張伯招呼著。
林書勇坡著腳走到宋婉清面前,道:“娘,三丫就我來抱著吧。”
“行”,宋婉清一手拎著他,一手拎著林書元,將他們都放在推車上,又回過頭,把張昌平給拎了上去,這才繞到后面推車。
張伯依舊在前面領路。
林書元回頭小心翼翼的瞥了宋婉清一眼,而后用極小的聲音,對著林書勇道:“大哥,娘真的沒走,沒有丟下我們,她是不是變好了,就像爹爹還在的時候對我們一樣好。”
林書勇攥著他的小手,點頭,“會,我們要相信娘,她會保護我們。”
剛剛他真的很害怕宋婉清一走了之,任他們自生自滅,但她卻回來了,這就說明,她不會走,否則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林書勇鼻頭微微發酸,在爹爹沒有去世之前,養母對他們是頂頂好的,不僅給他們做新衣服穿,還每日給他們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
那時候村里的孩子們,人人都很羨慕他們。
是養母讓他感受到了母愛,所以就算后來的養母在怎么心狠,他也始終念著她的好。
如果養母真的能一直保持現在的樣子,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宋婉清推著車,見到他臉上凝重的表情,忍不住問道。
林書勇一滯,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連忙搖了搖頭。
宋婉清看著他,道:“是不是見到發洪水害怕了,沒事,咱們上山了,這水是沖不到咱們的。”
“知道了,娘。”
張伯和宋婉清大約又走了一個時辰,天就黑了下來,天上滿是陰云,半點月色都沒有,漆黑的夜里山路實在是太難走,便選了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準備暫時落腳。
值得慶幸的是,下來一整天的暴雨終于停了。
張伯隨身帶了火折子,升起了一個火堆,幾個孩子圍在旁邊烤火。
宋婉清從推車上找出來一個小鍋,另升了一堆火,開始燒水,水燒開之后,她就將木耳扔進了鍋中,用木鏟子扒拉著。
張伯蹲在她旁邊,始終不敢相信,這木耳能吃。
宋婉清也懶得解釋了,畢竟說的再多也不如直接做給他看更有信服力。
木耳煮好以后,宋婉清就在鍋中倒了一點僅剩的油,因為沒有其他的食材,所以只能單獨炒了木耳,加了點為數不多的調料之后,木耳的香味就散發了出來。
幾個孩子圍在一旁,滿眼放光,就連張伯肚子都咕咕的叫了起來。
張伯拿來盤子遞給宋婉清,將木耳盛出來后,她又將家里的饃饃用剩下的油熱了熱,饃饃沾了菜味,好歹能入口了。
“張伯,你把你家的鍋貼也拿來熱一下吧”,宋婉清說道。
“那就多謝了,我家還剩點油,等下一回用我家的”,張伯將鍋貼拿出來遞給了宋婉清,熱好之后,一群人就圍在一起準備吃飯了。
“宋嬸嬸,這個木耳真的能吃嗎?”張昌平坐在木墩上,語氣有些擔憂的問道。
“放心吧”,宋婉清莞爾一笑,率先夾了一塊子放到嘴里,又咬了一口饃饃,雖然味道依舊比較單一,但對比早上已經好了非常多了。
現在事態緊迫,這樣已經算很好了。
見她吃了,幾個孩子在也忍不住了,狼吞虎咽起來。
張伯也夾了一口,目光驚喜,“三丫他娘,你別說,這木耳的味道還真不賴,脆脆的,而且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可惜沒有雞蛋,若是能和雞蛋一起炒,會更好吃”,宋婉清有些遺憾的道。
“沒事,等洪水過去了,咱們的日子肯定越過越好,想吃什么都能吃到”,說道這,張伯的臉上漏出一抹期盼的神情。
宋婉清心中苦笑,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大災后必有瘟疫的事情說出來。
人,總歸是要有個盼頭的。
吃完晚飯之后,宋婉清又燒了一鍋熱水,將采來的草藥清洗過后,放在鍋里煮沸,然后分給孩子們一人一碗喝了下去,最后還剩了一些,她和張伯兩個人喝了。
“三丫他娘,你別說,這草藥煮的水喝下去后,身體都熱熱的,都不覺得冷了”,張伯躺在油布上,有些感慨的說道。
宋婉清抱著三丫躺在推車上,聽到這話,笑了笑,“當然了,這草藥可以預防風寒的,這雨天最容易生病了,等明日我再去采一些,這幾日咱們每天都要喝。”
“那就多謝你了”,張伯語氣里染上了倦意,不一會,就響起了呼嚕聲。
林書勇和林書元幾個孩子也睡著了,宋婉清看著漫天的星辰,第一次感到失眠,翻來覆去到凌晨,她才睡著。
翌日,宋婉清是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