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面對石向紅突如其來的“關懷”,黎衛彬心里其實還是很感動的,但是有些事情他也只能憋在心里。
“向紅姐,其實是我自己主動在跟組織部談話的時候要求去鄉鎮的。”
然而聽到黎衛彬的話,石向紅更是有些難以理解,死死的盯著黎衛彬,過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
“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這是大事不是開玩笑。”
聞言黎衛彬點了點頭,見石向紅回到座位上這才松了口氣。
而另一側,聽到黎衛彬的話,吳軍心里也是暗暗發笑。
他當然要笑,畢竟黎衛彬去鄉鎮,那自己留下來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
黎衛彬放假了,而且還是白撿的假期。
在接到縣委組織部的通知后,第二天上午政研室就開了個會,主要是歡送黎衛彬。
會議結束,黎衛彬自然而然就白撿了三天的假期,只等著下個禮拜一正式去河塔鎮報到。
因為距離正式到河塔鎮報到還有幾天的時間,所以黎衛彬也是打算利用這段時間好好熟悉一下河塔鎮的資料,然而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李萍一句話卻把他說的有些***。
“媽,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怎么會突然這樣?”
原來就在今天下午,李萍娘家那邊突然打電話過來說黎衛彬的外婆身體好像不太行了。
其實很多事情黎衛彬也沒辦法預料,即使重來一次,就譬如眼前的這個問題。
因為上輩子根本就沒這一回事,如果沒記錯的話,老太太的身體應該是2003年的春節后才出問題然后撒手人寰,具體的日子他不記得,但是現在卻提前了。
老娘李萍是廣南潮山市的人,其實那邊的人很少外嫁,更何況還是相隔千里地的豐水縣。
至于當年到底是怎么被老頭子忽悠嫁到了豐水他確實不知道,但是自家老頭子總歸是有本事,都說兒子像老子,黎衛彬也納悶老頭子這一手哄女孩子的本事自己怎么沒繼承到。
“這事也是沒辦法,太突然了。”
“你跟你媽跑一趟吧,我這里實在是走不開,明天你們先過去,我這里把事情安排好再去跟你們匯合。”黎廣木也是開口道。
聞言黎衛彬也只能點點頭。
于是第二天一早,外面天還剛剛蒙蒙亮的時候,他就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跟著李萍一起去了火車站。
02年的綠皮車條件確實不怎么好,加上又是長途,整個車廂里都是一股子混雜著腳臭味和方便面味道的獨特氣味。
從早上八點鐘,一路哐當響了將近12個小時,等到晚上娘兒倆才在潮山火車站下了車。
一下車一股子熱浪就迎面撲過來,雖然是沿海城市,但是潮山的6月是真的很濕熱,幾乎是沒走幾步遠身上就黏糊糊的難受的厲害。
“小彬,這邊!”
剛出站口,黎衛彬老遠聽到有人喊自己,抬眼一望就看到舅舅李彪在朝他們招手。
“一晃都兩年沒見了,你還真是隨了你爸,來看看我這個舅舅就這么難?”一見面李彪就埋汰了一句。
聞言黎衛彬也不知道說什么好,這事兒確實怨他,當年老頭子到底是怎么把自個老娘給拐回豐水老家的他不知道,但是舅舅李彪對這個事情很有意見他是打小就知道。
因為距離實在是太遠,所以黎衛彬跟舅舅這邊的關系確實比一般的舅舅和外甥要生疏一些,不過自己這個舅舅有錢是真的。
潮山這個地方地處沿海,又是改革的前沿,機會遠比內地要多,李彪20年前就開始做進出口加工的生意。
按照記憶里的情況,自己這個舅舅現在說身價幾百萬估計都不夸張,這一點只要看他開的那輛車就知道,2002年的奧迪,不是一般人開得起的豪車啊。
“舅舅,也不是不想過來,主要是這兩年剛畢業,又忙著工作上的事情,所以……”
其實就連黎衛彬自己都覺得他這個借口有些蒼白。
“行了,凈找些借口,就算是再忙幾天的工夫也抽不出來?我聽你媽說你現在去鄉鎮工作了?”
黎衛彬還沒說完就被李彪直接給打斷掉,他也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天大地大不如舅姥爺大,自家這個舅舅他打小就有些懼怕,也就是如今重來了一次才能泰然處之。
“我看你還是不如辭職來南方跟***,做官雖好,但是哪里有做生意賺大錢來得舒服。”
“做清官沒錢,做貪官有錢不敢用,你一個江南大學的畢業生去鄉鎮里浪費了。”
李彪是生意人,考慮問題的思維有生意人的特點。
廣南又是改革的前沿,在從政和經商這兩個問題的選擇上,顯然是選擇了后者。
聞言黎衛彬笑了笑也沒說什么,南方人做生意的多,越往北官本位的想法就越強,他當然聽得出來舅舅李彪看不上這種鄉鎮的工作。
不過這個事情他也不屑跟李彪爭論什么,從政也好,經商也罷,都是各有優劣,但是將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
他黎衛彬出身是普通,但是重來一次,骨子里也有履步青云梯,壯酬凌云意的傲氣。
“不信我說的?”
“其實舅舅也是經驗之談,到底怎么做還要你們年輕人自己做決定,不過你這性格倒是活絡了不少,不像以前是個悶葫蘆。”
見他不說話,李彪瞥了一眼這個打小就跟自己仿佛有一層隔閡的外甥,心里也是略感詫異。
以往黎衛彬對他這個舅舅雖然不算親熱,但是也是懼怕的時候居多。
這一次見面倒是給了他一種傲骨在身的感覺,當年的毛頭小伙子終究還是長大了。
擺了擺手李彪也沒說什么就招呼李萍和黎衛彬母子倆上了車,然而剛一坐進車子里,耳側就聽到了李彪有些唏噓的聲音。
“你外婆這次生了次大病,自己的身后事估計是有什么想法,她如果給你什么東西,你也不要拒絕,這是她的一份心。”
“你如果覺得燙手的話,以后有空就多來看看她。”
聞言黎衛彬點了點頭。
其實他知道舅舅李彪說的是什么意思,畢竟已經經歷了一次。
只是一想到那東西的數目之大,黎衛彬心底仍然不免有些感慨。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是不假,但是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并不多,就算是一個爹媽生的親兄弟還要明算賬。
相比之下,自己這個外婆是真的做到了一碗水端平。